“你的命還算硬。”
谷纾輕笑一聲:“謝向将軍吉言。”
“你不怪我?”向兮問。
“怪你什麼?”
向兮偏過頭:“那天,是我沒有及時放下兵器。”
她還以為是什麼事,谷纾又笑道:“正因如此,向将軍才值得谷纾仰慕。”
“我這一生,最讨厭的就是受人威脅,與其讓他人因我而死,不如奮力一搏。向将軍,曾經我也以為你就是皇宮中被困住的妃子,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你比男兒更加英勇,谷纾佩服。”
向兮沒想到谷纾會這麼說,她的耳根有些紅,嘴唇緊抿:“你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谷纾叫住她,又看向門外:“陛下和雲少将軍呢?”
她今日總覺得這營中格外安靜。
向兮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道:“雲少将軍被陛下調去另一個營了,去協作你兄長谷将軍作戰。”
也好,谷纾點點頭。
“陛下去處理這邊剩下的事物了,待這邊安排好,你也該随陛下回去了。”向兮道。
又要回到那個四四方方的宮牆之中嗎。
谷纾垂眸,掩蓋住自己的失落:“陛下可有說什麼時候出發。”
“你醒了就走。”
“這麼快?!”
“滬京那邊北羌使者來訪,應該是商讨同盟之事,陛下趕急回去。”
谷纾眼睛一亮,不自覺地抓緊了被褥。
是姬容安做的嗎?
算算日子,應當是他。
當日夜裡谷纾連東西都沒收拾好,就跟随着姬良一道回滬京。
豫城,這座在南昭最西邊的城。
這裡常年有軍隊駐紮于此,守護南昭邊境的安全。
她的兄長谷術元便在裡守了很多年,隻是這次她依然沒看見她這個一心守護邊疆的兄長。
這裡不繁華,冬天也很長。
谷纾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象,街道上的商販早早就關了門,隻剩下陣陣冷風。
姬良擔心她的身子:“外面風寒,纾兒别看了。”
長街漫漫,谷纾剛準備放下簾子,就聽見後方傳來一道清朗的男聲。
“小纾!”
“駕——”
少年騎着馬,穿過長街,風吹着他的馬尾高高揚起,身上是未換下的盔甲。
“臣參見陛下、谷宸妃!”雲垂野下馬行禮。
他的身邊還有另一位男子,皮膚黝黑,和雲垂野一起拜見兩人。
姬良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
雲垂野真是不要命了,谷纾心中暗自着急,陛下心裡肯定懷疑他們的關系,所以才趕急趕忙地把他調去另一個營地,他竟還敢來攔馬車。
“兩位将軍還有何事?”姬良并沒有下馬車見兩人。
“陛下恕罪,臣戍守西北,多年不曾歸家,聽聞小妹在此,心中挂念,便讓雲少将軍陪同臣一道來見小妹一面。”谷術元道。
谷纾心中一動:“術元表哥?!”
她看了一眼姬良,像是在征求同意。
這對于姬良而言很受用,他擺了擺手,收起了方才的不悅,允了此事。
谷纾高興地下車:“術元表哥!”
“小纾。”谷術元擡頭看着她。
“術元表哥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谷術元撓了撓頭,看上去不知所措:“離家多年,小纾也長大了,出落得越來越漂亮。”
“術元表哥就莫取笑我了。”
“小纾。”
“嗯?”
谷術元看了看她脖頸間的紗布:“小時候你是最怕疼的。”
谷纾倒是不在意:“嗨呀,都是小傷,表哥多年守邊,吃的苦比小纾多了去了。”
谷術元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纾,仲父雖走了,但谷家還在,谷家的男兒還在,隻要表哥在一日,你就隻管做無憂無慮的小娘子便好。”
“表哥,我長大了。”谷纾真誠地看着他,“撐起谷家,小纾也不能退後。”
“好!”谷術元道。
那個曾經追在他後面鬧着要糖吃的小屁孩,真的長大了。
他們都走向了自己的路,而這條路的終點是,振興谷家。
百年的基業,不能在他們身上消亡。
幾人又寒暄一陣,雲垂野就在旁邊靜靜地聽着,他不敢、也不能跟她說話,但隻要還能看她一眼,雲垂野也覺得無比滿足。
聚散終有時,車内,姬良的聲音再次傳來:“纾兒,該走了。”
谷纾仍有不舍。
“去吧。”谷術元道,“術元不孝,不能侍奉在父母身邊,還望小妹代我和家中問安。”
谷纾的眼睛被風吹得發酸。
“術元表哥,每年家裡都在等表哥回去吃年夜飯。”
谷術元擡頭。
“術元表哥,今年回家過年吧。”
“好。”
谷纾笑了笑,最後看了兩人一眼,揮手告别。
她很想說,小錘子,今年,回家吧。
可她不能。
馬車行駛過街,隻留下一陣塵灰。
雲垂野呆愣在原地。
谷術元又歎一聲:“已經走遠了。”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