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檀看大郎跪下了,眉頭一跳,她活了十六年,這是第一回有人跪她。
“你這是做什麼?”徐初檀嫌惡地把腳往裡縮了縮。
也不知道大郎是怎的,那眼淚是說來就來,半點不用醞釀。
“嬸嬸啊——”大郎兩道清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同時他仰着腦袋,放聲大嚎,“大郎知道錯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大郎這一回吧!”
大郎這孩子沒别的優點,長得白白胖胖、嗓門特大算兩個。
他這麼一哭嚎起來,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那刺耳的聲音震得徐初檀頭皮一抽一抽的。
還沒等徐初檀說些什麼,将大郎哄騙起來,大郎便手腳并用地朝着徐初檀爬過去,雙手抓着她的裙擺抹眼淚,“嬸嬸您就饒了我吧!不然二叔會記恨大郎一輩子!”
徐初檀垂眸,眼中閃過一絲冷笑,許氏婆媳竟然如此好手段,竟然教大郎說這種明顯不是小孩子能說出來的話。
眼瞧着自己那極為貴重的衣裳被大郎拿來擦鼻涕眼淚,徐初檀頓時泛起了惡心,她扯着裙擺,直到裙擺從大郎手裡被拽了出來。
“我倒不至于和你一個孩子計較太多,我要計較也是和你爹娘計較!”徐初檀掃了一眼裙擺,裙擺上的髒污實在難看,她幹脆抓着裙擺,省得那些髒污蹭到别處。
許青蓮聽徐初檀要與自己計較這事兒,立即讪笑着道:“弟妹,上回世子也罰了我們母子倆……嫂嫂也狠狠罵過大郎了……”
“我想你興許沒弄懂我的意思!”徐初檀打斷了她,“孩童調皮無可厚非,我也不會去計較什麼,但你們婆媳倆在背後潑我髒水、算計我在先,這事兒我不會輕易揭過去!”
許氏婆媳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不甘與憤怒。
她們本想憑借輩分、次序來壓徐初檀一頭,卻不曾想到徐初檀會這般強硬。
有家權如何?她們是鬥不過徐初檀背後的皇權的……徐初檀已經把話講到這個份上了,她們再裝糊塗打馬虎眼,指不定就會被徐初檀給趕出去。
許夫人暗下決心,現行起身,許青蓮見婆婆起了,自然不敢坐着。
徐初檀見許氏婆媳走來,便讓作勢要繼續哭鬧的大郎去旁邊待着,早有些不耐煩的大郎一聽能走,笑容都沒有掩飾,就拍拍屁股跑到一旁去了。
“先前我與老大家的在背後說你,是我們的不對,我和老大家的平日打理家裡那些個鋪面産業打理得都糊塗了,總覺得自己在這家中是除了侯爺以外說一不二的人物……這才在你和老二拒絕了管賬房後氣昏了頭腦,給你潑了髒水……”
許青蓮仔細觀察着徐初檀的表情,可惜徐初檀神色淡淡,沒有什麼反應。
于是她往前挪了挪,低着頭,開始落淚,“此時不怪婆婆,是我與婆婆嘀咕弟妹在先,還沒教導好大郎,這才……”
徐初檀還沒說話呢,許青蓮便已經哭得傷心欲絕,淚如雨下。
徐初檀閉了閉眼,心中暗罵這母子倆哭起來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吵。
“畢竟都是家長裡短的小事,我要的僅僅隻是個說法罷了,旁的我也不願與你們多加拉扯。”
聽此,許氏婆媳喜出望外。
“但是——”
但婆媳倆的心又提了起來。
“往後我若在某處聽見什麼風言風語,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許氏婆媳連連點頭應好。
“那老二家的,你們小兩口總在外頭住着也不是辦法,你們什麼時候回去啊?”許夫人沒忘記自己來此的最終目的。
徐初檀佯作苦惱地撓了撓發際,“公爹說我沒教養,我可不敢回去礙公爹的眼……不過我長公主婆婆的府邸漂亮又寬敞,裝點也不豔俗,我與郎君在這兒住着也還算是非常惬意。”
許夫人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惡心。
陰陽怪氣聞昌所言便罷,還得順帶嘲諷威甯侯府小又豔俗!
“既然你們小兩口覺得長公主府舒坦,那便多住幾日,但威甯侯府才是你們的家,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早日回去和大家團聚!”
許夫人自知不能逼得太急,便先退一步,改日再想辦法勸兩口子回威甯侯府去。
——
聞朝休了七日的婚假,手頭積壓了不少事沒做,待他将事情處理得七七八八之後,下值的時間早已過了大半個時辰了。
想着徐初檀還一人在家待着,他将公文收起來,趁着宮門還未關閉騎馬出宮。
現下天色已深,無論是做工的還是賣貨的,都趕在這個時候回家,如今坊市交雜,沿街民房正作羹湯,誘人的香氣從小窗大門飄散出,惹得聞朝的肚子咕咕作響。
好在長公主府不算遠,聞朝在兩刻鐘之後騎馬到了長公主府。
他将馬匹交與随行的越山牽去馬廄。
“見過世子爺!”看門的向聞朝行禮。
“今日威甯侯府的人還有來嗎?”
“來了,夫人還放他們三個進去了。”
聞朝眉頭狠狠擰了起來,“放進去了?他們沒有做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