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沒吃到她煮的面了?
好像是一年前丁婠在他胃疼的時候煮了清湯面被他無視後,就再也沒煮過。
久遠的記憶漫上心頭,顧珏捏着筷子的手指隐隐發抖,那次不僅是無視,還說了些不好聽的話。
——我是胃疼,你煮面有什麼用?
——我需要的是藥,不是你的這碗面。
——以後不要在我難受的時候煮面,豬油的味道不僅膩還惡心。
時隔一年再次吃上她煮的這碗面,顧珏吃的格外慢。
等他吃完洗了碗回來,客廳的茶幾上多了消毒酒精和醫用紗布。
客廳裡沒了人,顧珏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會才去敲那道緊閉的房門。
敲了幾下沒人應。
“丁婠?”他試探的喊。
還是沒聲。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丁婠大概是出去了。
顧珏頹敗的去處理了傷口,看到櫃子上的日曆,想到什麼,眸色微暗,穿了件厚外套也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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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襄平農業有限公司成立後,劉呈敦成了周嗣助理,劉父劉母經常叫他們去吃飯。
周嗣考慮到最近會很忙,沒法經常在家,又不想讓丁婠遷就自己搞得太累,索性給了劉嬸三個月的生活費。
劉呈敦的母親是個沒心眼又憨厚樸實的女人,周嗣和丁婠幾乎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一直很憐愛他倆。
周嗣大學畢業回來後,不僅給了她一個厚厚的信封,還帶着小兒子一起做生意。
她知道周嗣和丁婠都是心懷感恩的好孩子,現在遇到貴人開了公司又給了兒子那麼好一個崗位,感激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收這筆生活費。
不過她也了解兩個孩子的性格,在周嗣把錢交給她的時候,面上收了,轉頭又讓劉呈敦放回了周嗣家中。
這段時間幾個人都是在劉家吃飯。
在城市裡待了二十來年的顧沉意以前的每一頓都是各種營養師和五星級廚師做的各種山珍海味。
來了襄平村,這裡物資沒那麼富饒,家家戶戶吃的都是自己種的蔬菜水果,養的雞鴨鵝魚兔子。
很家常的做法,卻格外下飯。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柴火竈燒出來的菜要想得多。
以至于在劉家吃了四五天的飯,腹肌都變得不太明顯了。
這晚顧珏從安陽縣匆匆趕回來,剛到劉家門口就聽到劉呈敦打趣顧沉意。
“顧沉意,你今晚怎麼吃這麼少,減肥啊?”
顧沉意瞥他一眼,又下意識掃過丁婠和她身邊體格健壯的周嗣,不服輸的挺直了脊背理所當然道:“劉阿姨做飯一如既往的好吃,但我下午水果吃了太多,現在不太餓。”
察覺到丁婠投過來的目光,顧沉意咧嘴笑的俊朗:“說起來,婠婠姐做飯也很好吃,在海市的時候,有幸吃過她做的飯菜,她回來之後我還一直在想念什麼時候……”
“沉意。”顧珏踏入屋内,走到顧沉意身邊,那裡給他留了空位。
他從容的坐下,同桌上的人打招呼:“劉叔劉嬸,晚上好。”
“顧總,快快,你可算回來了。”見到顧珏回來,劉嬸笑的見牙不見眼,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去給他盛飯。
等劉嬸盛了飯回來才注意到他額上的傷,驚呼道:“哎呀你這額頭怎麼了?”
顧珏接過滿的溢出來的大米飯,沉默兩秒伸手接過:“謝謝劉嬸,不小心撞到的,沒事。”
劉嬸心疼的揪起了眉:“腫的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沒事,你這一下怕是撞得有點嚴重,萬一撞出事了可怎麼辦,去醫院做檢查了嗎?”
“嗯,真的沒事,不用擔心。”回話間隙,顧珏飛速的掠過對面的丁婠。
她正湊在周嗣耳邊說着什麼,周嗣看了過來,二人視線交彙,對方很快收回了目光。
彼此靠的太近,周嗣很自然的摟着丁婠肩膀将她靠向自己。
落在顧珏眼裡,這個舉動無疑是種挑釁。
桌下,搭在腿上的手一寸寸攥緊。
在座的都知道周嗣的襄平農業有限公司能開起來得益于顧珏這位有錢人的投資和幫助。
可以說顧珏不僅是周嗣的貴人,更是他們整個襄平村的貴人,所以劉家上下對他的态度不僅不敢怠慢,還很尊敬。
而這份尊敬中多少帶了點讨好的意思。
盡管坐在他們家的這兩位一個二十出頭,另一個三十不到,年齡上比他們小了一大截。
但——現實就是如此。
金錢家世地位學識認知眼界上的差距沒辦法不讓人窘迫且尴尬。
階級的距離更是壓彎人脊梁的現實因素。
劉家人在知道這兩位顧總是丁婠在海市的朋友時,也曾感到訝異和不解,在他們的認知裡,要接觸到顧珏他們這樣的人應該很難很難。
後來聽顧珏解釋兩人是通過公司合作項目相識,喜歡丁婠對工作的認真負責,便打消了最初的疑問。
如果他們知道丁婠和顧珏談了兩年戀愛,大概會驚掉下巴。
這頓飯,除了劉家人,丁婠和三個男人吃的食之無味,各有各的心思。
周嗣從丁婠那兒知道了顧珏額上傷疤的由來,到家後從冰箱了拿了個冰袋。
丁婠和顧沉意去洗澡了,整個客廳裡隻有他倆。
屋裡氣氛算不上好,收到周嗣拿過來的冰袋時,顧珏怔愣了幾秒。
眼神詢問他做什麼。
顧珏沒接,周嗣順手抛在桌上,惜字如金的丢下倆字:“消腫。”
腳步聲漸遠,直至消失在關門聲中。
顧珏撿起表面附着一層冰霜的冰袋,眼底閃過譏諷,隔着紗布貼在了額頭上。
沒人知道顧珏下午去了哪兒,也沒人問他去了哪兒做了什麼,大家都默認了他是去醫院做檢查。
直到第二天早上,顧珏從車裡拿出紅酒和啤酒,還有煙花和一些吃的。
幾個人看到這些東西略感意外。
接着聽到顧珏解釋:“今天元宵,在家吃飯吧,公司那邊也放一天假。”
看着那些酒,周嗣莫名感到不對勁,以他對顧珏的認知和了解,這個男人不會無事獻殷勤。
顧沉意也驚訝的挑了下眉:“哥,你買這麼多酒?”
顧珏看着跟在周嗣身邊進屋的那抹身影,意味不明的回了一句:“你當時不是也用的這招數。”
很平靜的語調,可怎麼聽怎麼陰陽怪氣。
良久,他回過味來,神色複雜又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