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毛”的哀嚎聲太過尖銳疼痛,在嘈雜混亂中也如裂帛突兀,一屋子動手的人被驚動,幾乎都瞬間停了手。
季西野堪堪被劇場的工作人員拉開,蓦然回頭,赫然入目的是旁邊凄慘到地的“紅毛”。
鮮血順着紅色頭發慢慢流淌到地上,暈染成逐漸放大的一灘,這是誰也沒想到的後果。
季西野回過神看向門口的林未晚,女生臉色煞白,身體接連打了好幾個冷戰,驚懼的目光像剛從噩夢中醒來,她惶恐不安地望着對面的季西野,指甲深深陷入肉裡。
衆目睽睽下,她傷人了,看起來還很嚴重。
刺目的血迹讓人犯暈,她感覺周遭的世界都在搖晃,好在季西野走過來扶住了她。
“我,我,我不是……”她想說她不是故意的,可時間倒回讓她再選擇一次,她也不可能不救季西野,“我就是看他。”
看他搬起椅子要砸你。
因為緊張懼怕,林未晚惴惴地看着季西野,每個字都說得有些含糊,她像是犯了大錯,生怕大家被她的“瘋狂”吓到。
“先别說了,警察來了。”
季連雲透過門口看到前來辦案的幾個警官,連忙擡手示意林未晚冷靜,“西野打120。”
“大花臂”團夥剩下的幾個人圍在“紅毛”跟前幹着急,一聽警察來了,嘴裡的罵罵咧咧換成了哭天喊地,好像“紅毛”已經故去般。
那天,林未晚怔怔跟在季西野身後,從劇場到警局,整個過程都恍恍惚惚跟做夢一般,她不敢去“感受”剛才的驚懼時刻,她在怕。
季連雲和劇場的幾個工作人員都跟着他們,最後,林未晚的奶奶也來了。
警察有問題要單獨詢問林未晚,季西野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指尖無意觸碰時,林未晚的手很涼,手心跟額上都是薄汗。
“沒事,警察問什麼如實說就行。我們在外面等你。”
季西野說話的語速很慢,像在給她回神的時間。
“那個人,那個人怎麼樣了?”
林未晚沒有看季西野,她坐得端正,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拉扯紙巾的動作透着難以抑制的忐忑。
她雖然沒有特指誰,但季西野卻知道她在問紅毛,于是連忙告訴她實情:“他沒事,沒有危險,醫生已幫他縫合了傷口,現在醫院留院觀察。”
其實不隻林未晚擔憂,其他人也時刻關注着“紅毛”的狀況,畢竟對方的傷勢嚴與否,關乎很多後續問題。
如果對方有個什麼不測,林未晚就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她會愧疚、會害怕、會長久活在自責中。
“那就好。”
林未晚繃直的肩線終于彎曲下來,她勉力給了季西野一個淺笑,在長輩們安撫的目光下,起身低頭進了審訊室。
雖然那些混混都不是好人,但大家跟他們不一樣,誰也不會想以惡制惡,隻是當時情況緊急而已。
那天,林未晚把所有跟“大花臂”他們的糾葛悉數講給了警察,包括他們長久的跟蹤恐吓、威脅逼迫。
季西野救她那天的随聲聽,她也請鐘叔送過來交給了警察。
至于失手傷人,她承認是自己所為,最後被定義為正當防衛。
警察的辦案速度迅疾,他們很快調查清楚了西風巷重複售賣假票的案情。
原來是“大花臂”幾人私下印刷的,他們還僞裝成工作人員在馬路上低價售賣了十來張。
根據相關法律條款規定,他們要接受拘留及罰款處罰。
再加上林未晚提供的線索,警察這邊還聯系了航城警句,又挖出了這些混混其他的案底。
後期判不判刑不知道,但短期拘留“大花臂”他們是逃不過了,最終還是吃了試探法律底線的惡果。
那天之後,林未晚和季西野的關系開始變得别扭起來。
他們并未因為“共患難”而顯得親密,其實主要還是林未晚這邊,她開始躲着季西野。
知道“大花臂”他們被拘留後,她上下學再也不等季西野,也不去他家寫作業了。
季西野再邀請她去劇場看演出,也悶聲拒絕,表示自己要學習就把對方打發了。
季西野有點好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冷戰”兩天他才慢慢回過味來,林未晚這是自己跟自己較勁。
“奶奶,這一袋藥是要送到趙叔家嗎?”
放學寫完作業,林未晚看趙叔還在後院加班熬藥,就想幫他一點忙。
她來西風巷也有一段時間了,街坊鄰居多少知道幾個。
奶奶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吃了晚飯就歪在裡屋的躺椅上看電視。
天氣入秋,早晚有些涼意,她回自己屋拿了件外套披上,然後拎着一大兜熬好分裝的中藥出了門。
現在大約七點半,夜幕已黑透,西川街上的店鋪大都還在營業,暖色的路燈依次分列排開,遠遠望去有一種朦胧的氛圍感。
趙叔家不遠,沿着西川街往西走一個十字路口,然後向右拐沿着胡同走到另一條街就到了。
這麼短的一段路,差不多也就十分鐘,林未晚沒想到這樣都會撞到季西野。
她眼神好使,季西野長得出挑,看見他慢悠悠地迎面走來,林未晚想都沒想就一氣呵成拐進了右手邊的小胡同。
還好,還好,差點就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