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張劇照是假的。”
夏歌接下去講述的過往是林未晚從不知道的隐情,原來這些年難受的不隻她一個。
當年高三最後一個學期的時候,林未晚又轉學回到了原來的高中。
她離開後,季西野學習比平時更加努力,因為他們說好了要一起去南方某所高校上大學,他的成績不能落後太多。
直到季西野的父親季連雲在演出時發生意外,平穩的生活瞬間亂了方向,以不可遏制的姿态改變了好些人的未來。
季連雲早年是京劇演員出生,常年演出的他本就舊疾頗多,要不是林未晚的奶奶醫術高超,他幾年前就可能癱瘓在床。
然而,人的幸運是有限的,誰也不會總能逢兇化吉。
季連雲在一次舞台劇演出時,不慎從升降台上跌落,當場昏厥不省人事。
後來雖然追究了布場工作人員的責任,但事情也是意外成分居多,最後的賠償幾乎不了了之。
季連雲醒來後,一時無法接受自己癱瘓在床的事實,整個人都變得暴躁易怒,醫生安慰他好好配合治療說不定會有醫學奇迹也無濟于事。
他一生驕傲要強,還有很多未酬的理想,自然接受不了突然的厄運。
季西野的媽媽是大家閨秀,溫婉有餘剛強不足,面對動不動就歇斯底裡的丈夫除了隐忍抹淚,完全找不到更好的相處方式。
姣好的美人如同失去水分的鮮花,日漸憔悴,身心俱疲。
而季西野不僅要照顧喜怒無常的父親,還要勸解郁郁寡歡的母親。
同時,劇場那邊也禍不單行,由于當地文化局财政減少,對西風巷劇場的撥款也要暫停。
季家雖然頗有家資,但大都是房産收藏,變現需要時間,而且源源不斷地往裡搭錢也不是長久之計。
“頂梁柱”倒台,劇場裡人心不安,原先看在季連雲面上留在西風巷的資深演員也開始動搖。
當時的話劇演出環境沒有現在成熟,在地方整體還屬于小衆文化,青黃不接之季遙想未來,逐漸開始人心惶惶。
這些,季西野從沒跟林未晚提起過。
每次打電話他總是跟她說些輕松的話題,後來聯系頻次降低,不知緣由的她還跟他賭過氣。
想到這些,林未晚不禁有些胃疼,臉色也逐漸青白,說話的語氣遲緩又艱澀:“後來呢?”
當時她奶奶因為年紀大健忘,在一次做飯時忘記關火險些燒掉後院的藥材後,就關了開張大半生的中藥鋪,被移民國外的姑姑接走了。
在最後保持聯系的時間裡,奶奶也隻字未提季家的變故,她和季西野好像協商好就瞞她一個人,除了鼓勵她好好學習再無其他。
難怪她想借着兩天月假回去看看時,季西野總千方百計地阻攔。
好不容易挨到高考結束,林未晚興緻沖沖回到西風巷,面對她的卻是季西野兜頭潑來的冷水。
他無情又堅決地告訴她,自己深思熟慮後還是想留在西風巷,而且還在填報完志願再無更改之時。
滿懷的希冀頃刻碎成齑粉,林未晚簡直氣昏了頭,她感覺自己遭受了生平最大的背叛,而這個人還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季西野。
這怎麼原諒?
這無法原諒!
夏歌說起這些的時候神色同樣黯淡,畢竟對他們所有人都不是美好的回憶:“你傷心難當地離開後,季西野很長一段時間話都不說,他爸在家砸東西罵人,他就在旁邊沉默發呆。”
“等季叔叔喧/洩完,他再若無其事地收拾殘局,該做飯做飯,該熬藥熬藥,就像個形容枯槁的木偶,我從沒見過他如此消沉的樣子。”
這樣委頓黯然的季西野别說夏歌沒見過,林未晚自己都無法想象他當時的頹然。
乍然逢遭變故,再堅強的人也需要時間從悲觀中走出來。
林未晚完全能理解當時的季連雲和季西野。
“不過好在季叔叔和西野都是堅強的人。”夏歌想努力露出一絲淺笑,無奈還是有些牽強,“他們到底振作了起來,季叔叔開始積極配合醫生複健,西野也決定慢慢學習接手劇場經營。”
“就在我以為他漸漸接受了和你分開的事實後,他居然跟沈良說要去你的學校找你!”
說到這裡,夏歌還是難掩訝然,她好像一直都低估了季西野對林未晚的喜歡:“我當時嫉妒得都快瘋了!”
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想不通,明明是她先認識的季西野,明明他們的未來更接近,明明他們之前一直是好友。
可為什麼林未晚出現後季西野就跟自己漸行漸遠?
她一直都私心認為季西野是她的,心愛之物被憑空奪走任誰能不恨?
可她卻忘了一廂情願就得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