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正在洗瑞瑞奶奶弄髒的褲子,空氣裡殘留着尚未來得及散去的排洩物的臭味。雲雅剛走近荀家西屋大敞着的門,就聞到了那股明顯的味道,趕緊拉着李施煦避到了一旁,低聲說:“等下再進去吧。”
李施煦沒有多言,很順從地随她一起隐在了荀家的主屋後。雲雅解釋:“阿妙姐白天很忙,除了小旅館負責我們的一日三餐,她還要給繡球園那邊的大食堂做午飯,瑞瑞接送也是她一個人……有時候難免顧不上老人家。”李施煦聽她說完,輕應了一聲。
“瑞!奶奶,這是瑞瑞的瑞,你快看!”
“嗳,奶奶看呢,在看!瑞瑞寫字真好看!”
屋子裡有說話聲傳來,荀家的屋子是由朝南的主屋和朝東的廚房組成,都建得不大,周邊也沒什麼人家,十分冷清,因而一老一小的談笑聲顯得越發清晰。李施煦看過雲雅寫的報告,問道:“她家裡的其他人,是出意外走了?”
“嗯,山洪泥石流,一下走了兩個人,已經過去有幾年了。對了,等下進去你别說和資助有關的事行嗎,就說你是我們學校的……嗯,老師吧,說我們要去山上的村子看看,是路過這裡。”
李施煦知道她是怕引得這家人慌張,點頭答應下來,聽她聲音變得悶悶的,故意轉移話題道:“為什麼說我是老師?”
雲雅答說:“不像學生嘛。”說完忍不住想,不知道他讀書的時候是什麼樣。
李施煦突然較真:“我隻比你大四歲。”
“大四歲啊!”雲雅随口感慨了一聲,她之前沒想過這個事,其實是沒想過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會和李施煦的關系發生這樣的變化。
“四歲很多嗎?”心下泛上來些酸酸的感覺。
“嗯?”雲雅朝他看,問說:“不多吧,你覺得多嗎?”
李施煦搖着頭,搖出去那泛上心頭的酸意,與雲雅沉默地站着,耳邊是雨聲和小孩老人的說話聲,似乎那些聲音也隔得遠,漫不經心地傳過來,并不打擾這牆根處的安穩融洽。
等了有十來分鐘,雲雅聽到了阿妙進屋說話的聲音,喊李施煦:“我們過去吧。”
阿妙見到他們來,非常驚訝,視線在李施煦身上落了好幾秒,才去拉雲雅進屋一邊聽她介紹,又招呼李施煦給他闆凳坐。瑞瑞聞聲出現在了房門口,正好奇地看着李施煦。雲雅朝她招了招手,她才貼着牆邊挪過來,靠着雲雅坐到了她身邊,時不時偷偷地瞄着另一邊的李施煦。
“瑞瑞叫哥哥。”阿妙洗了玻璃杯倒開水,一邊喊女兒。
瑞瑞乖巧地輕聲喊了“哥哥”,卻喊得李施煦有些别扭起來,他看過阿妙的信息,記得她跟自己是同年生,這叫他怎麼好意思應這聲哥哥。
雲雅沒在意到他的不自在,因為瑞瑞正在往她的懷裡鑽,小孩子大概是害羞,李施煦一朝她看,她便扭動着身子想把自己藏起來。雲雅攬住她怕她跌到地上,問她:“剛剛在做什麼?在寫作業嗎?”
瑞瑞點着頭,小聲說:“在教奶奶認字。”
阿妙笑道:“多虧有我們瑞瑞,奶奶認識了好多字。”
李施煦問:“瑞瑞上一年級?”
阿妙:“是啊,秋後二年級。哎,還早呢,念書才剛剛開始,哪天能學到像你們一樣出去讀個大學,我就做夢也要笑醒了。”
雲雅攬了攬瑞瑞,低頭說:“瑞瑞快快讀大學,叫你媽媽睡着也要笑醒來。”
瑞瑞笑眯了眼睛,抿着嘴巴點着頭。
阿妙跟着一起笑。
三四個人就在小小的堂屋裡聊了會天,隔壁瑞瑞奶奶在的房間一直沒有聲音傳出來。十來分鐘後,雲雅起身說要走,說還得去山上的村子看看,阿妙想也沒想就說要跟他們一塊去,被李施煦攔下了,他說隻是随意看看不會久待,天還下着雨,不好耽誤下山。
阿妙這才想起來還沒給家裡做飯,她都是把家裡的飯做好之後,再去山下的小旅館給項目組的人準備晚飯,因而就沒堅持要去帶路,囑托了聲别走太遠早點下山把人往前送了段路才和他們告别。
再往上的山路就不難走了,以坡道為主,台階并不多。雨小了,沒走一會兒就完全停了,李施煦提着傘走在雲雅身邊,問她:“你見過瑞瑞奶奶嗎?”
“見過一次,她并不自在,第二次再去的時候她屋裡就不會有動靜,阿妙姐也說不見面更好,她說瑞瑞奶奶生病之後,見的人越來越少,所以現在更害怕見到外人。”
“那個小女孩,瑞瑞,她很喜歡你。”
“剛來那天,她坐她媽媽的車去機場接我們,路上我跟她分了一袋餅幹。我們是一起吃餅幹的關系,是朋友。”
李施煦低聲笑:“還好你準備了餅幹。”
雲雅這才想起來京安到這裡一路并不輕松的奔波,問他:“你今天吃飯了嗎?”
“飛機上吃了一點。”
“早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