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烨三年,冬。
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琉璃窗上,化水落地再凝結。
“咳,咳…咳。”
臉色蒼白的人裹緊被褥,仍難擋寒意刺骨,小幅度抖了抖。
搭在她手腕上指節分明的大手随即收回,把瘦骨伶仃的手塞回被窩,轉身吩咐道:“讓人把地龍再燒暖點。”
候在一旁的大丫鬟,微微屈身行禮,領命而去。
病床上的李心桐掀開眼皮,看向亦兄亦友的青年,“封寅,直說便可。”
李心桐心中微涼,她這身子骨已經到了烨國最負盛名的封神醫都要遣退左右,才能說的地步了嗎?
“……油盡燈枯,熬不過這個冬日。”
或許,下一場雪都熬不過。
“……封鎖消息。”
“封寅,你三年前就開始研制的藥,成功了嗎?”
李心桐盯着他,封寅一愣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
随即又苦笑,這鎮西王府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别這沒看着我。”
那眼神燙得他心疼,“成了,一日一粒,隻有十粒,十日後神仙難救。”
“十日,夠了。”
聞言,封寅難掩心中酸澀,又不想讓她傷懷,強忍着哽咽。
“我去取藥。”
哎……相識多年,李心桐又如何聽不出他的悲傷,“封大哥,這藥能讓我再健康十日,已是你予我最好的禮物。”
“勞封大哥幫我喚李月進來。”
“好。”
封寅壓抑着聲音應道,轉身快步離開。
李心桐靠在床欄上,欣賞窗外的落雪,她雖想活,想長長久久的活。
但……
她這一生,除卻幼年,都是在遺憾中度過的,遺憾大概奄入骨了……
“王爺。”
鎮西王府管家李月帶着鎮西王府唯一的某士,年僅十六歲的陸簡走了進來。
滿腹憂愁的謀士在踏入屋内見到他主君的瞬間,瞪圓了雙眼。
“王、王爺,您是……女郎???”
年輕的臉龐因過度驚訝,神似金魚臉,逗樂了李心桐,軍營裡浸染出來的痞氣被激發。
“如君所見,陸謀士可别‘一見佳人誤終身’。”
年輕的男子不經逗,瞬間紅暈染至耳尖,低頭垂眸還不忘進谏:
“王爺,此事萬萬不可暴露,聖上對鎮西王府已起疑心。”
眼神飄過泛紅的耳尖,李心桐嘴角上揚,純情少年郎實在是美好。
這紅塵俗世呀。
“小陸簡說的對,更衣。”
陸簡的臉瞬間爆紅。
李月:......
“王爺,這是鎮西王府,不是軍營。”
麻煩您收起那渾身的軍痞勁,别吓跑了他們鎮西王府的文人獨苗。
“陸先生,勞您回避一下,奴婢給王爺更衣。”
陸簡擡頭看向李心桐,見她點頭才轉身離開,出門後立在不遠處的門廊下,心思百轉千回。
王爺......為何突然在他的面前暴露身份?
是可以不用再掩飾?
還是,不再需要?
他們來之前,封神醫來過,王爺的身體?
想到某種可能,陸簡的心瞬間揪成一團。
屋内,沉默在蔓延。
最終,“小月,給南下的人傳訊,讓他們......速回。”
李月顫抖着手倒出一粒要放到她嘴邊,再端來熱茶,“......這是封神醫交給奴婢的。”
待她把藥咽下,她說:“已傳訊琉璃,令他們五日内入京。”
李心桐放下茶盞,“你們辦事,我放心。”
她又說:“給宮裡遞話,明日我進宮觐見聖上。”
“......王爺,陛下、恐怕不會站我們這邊。”
“小月,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先禮後兵,才好散播流言。”
藥丸下肚,李心桐覺得身上的力氣似乎回來了些,掀開被子下床,腳落在踏實的地上,有股生機自下而上。
“明白,奴婢這就去安排。”
李月轉身就走,時間緊迫,她……不能讓她的王爺帶着遺憾走。
“小月。”李心桐喚住她,“以後,......别在自稱奴婢。”
李月腳步一頓,似乎又見到那個十二歲的少女對着七歲的她說:“造反嗎?管飽。”
“......好。”
風雪中,李月親自出了鎮西王府,走過哪怕嚴寒依舊繁華的内城,踏入清冷、卻依舊煙火不缺的外城。
大烨立國三年,國力日漸鼎盛,百姓走出戰争的陰影開啟新的生活。
他們王爺的仇,該報,可以報了。
李月在大街小巷、偏僻小院落,留下一番又一番話,一道又一道身影在風雪中小心翼翼的奔跑。
——
烨國皇宮.禦書房
大烨朝的開國皇帝謝朗揉了揉眉心,侍立一旁的總管太監趕忙上前奉茶,“陛下,淑妃娘娘剛讓人送來了參湯。”
“嗯。”
謝朗擺擺手,總管太監快速倒着退出禦書房,禦書房外一個小太監趕緊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