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姜澂魚将碗遞給青黛,又拿了一顆她遞過來的蜜餞,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青黛,我從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這時,绛朱剛好抱着幾支新剪的綠萼走過來,聞言便接話道:“姑娘當然是頂頂好的人啦。”
她找來一個花瓶,一邊插花一邊問道:“姑娘,您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姜澂魚搖搖頭,“我不僅将自己忘了,也将你們都忘了,你們,也會失落的吧?”
绛朱聞言,蹲下/身拉住姜澂魚的手安慰道:“姑娘您别這麼說,您現在能醒過來,已經是上天眷顧了,記不記得我們都不打緊的。”
姜澂魚輕輕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撫,“眼下許多事,我大抵都要重新了解、從頭學起了。”
绛朱寬慰她道:“這有什麼,奴婢和青黛是從小和您一起長大的,您不記得的事,我們都替您記着呢。您想知道什麼,隻管問便是,我和青黛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姜澂魚心想,雖然自己現在用失憶的借口暫且唬住了衆人,沒有被揭穿,可保不定日後會突然出現什麼幺蛾子,她還是得對原身徹底了解一番,如此才能更好地取信于人。
至于她的真實身份是萬萬不能被揭穿的,否則保不齊會被人當做邪魔歪道,就地正法。
都說侯門一入深似海,這深宅大院裡說不準藏着什麼要命的忌諱,如今自己既成了榮國公府的人,自該多了解一下,小心總沒壞處。
思索了片刻,她才斟酌着開口道:“那便先說說我自己吧,在你們眼裡,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
绛朱一聽是這麼簡單的問題,當即便答道:
“姑娘您呢,自小聰明伶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擅長的是彈琴和弈棋;您喜安不喜動,對于衣着吃食并不挑剔;哦對了,您是不吃柿子的,您吃了柿子身上會起紅疹。”
姜澂魚點點頭,在心中默默記下,随後又看向青黛,眼中是無聲的詢問。
青黛柔聲道:“在奴婢心中,姑娘心地善良,不論在哪,您總能得到大家的喜歡。國公爺和夫人對您更是寵愛有加,待您如掌上明珠。這次您受傷,夫人接連好幾宿都未合眼,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呢,國公爺這幾日更是親自去太玄觀為您齋戒祈福。”
姜澂魚聽罷,疑惑道:“既然爹爹和娘親如此寵愛我,為何十歲就将我送去西州呢?”
青黛和绛朱對視一眼,才開口道:“那時,整個國公府都置身于權力的漩渦之中,國公爺和夫人為了您的安全,也是想讓您遠離紛争,才将您送去西州,也就是您的外祖孟家。孟家是詩書世家,孟家老夫人也是一個心腸極好的人,就是這幾年身體不太好,離開時您還哭了好一陣子呢。”
孟家老夫人,她最親最愛的,外祖母啊。
回想起那張慈愛的面容,姜澂魚幾欲落淚,她忙咽下心中泛起的酸楚,喃喃近乎自語般:“外祖母她,身體不好嗎?”
青黛答道:“上了年紀,總有些小病纏身的。”
姜澂魚撫了撫額角,覺得腦袋又開始隐隐作痛。
青黛以為她是想從前的事想的,忙站起身,将茶壺裡盛着的清心露倒了一杯出來,而後遞給她:
“姑娘,禦醫特意交代說您得靜心修養,不能思慮過多,尤其是從前的事,想不起來千萬不能硬想。您還想知道什麼,我們兩個直接告訴您就是了。”
姜澂魚抿了一口清心露,其實對榮國公府的情況,她并不是完全陌生。
因着母親的親妹妹、也就是她的姨母孟氏嫁到了國公府的緣故,她來玉京後同國公府也常有來往。
她知道,老國公有兩子一女,長女嫁給了先皇,即她的前婆婆、如今的太後;親生兒子姜繹身體有疾,後隻得過繼了旁支的孩子作為繼子。老國公死後,繼子姜紹襲爵,大房便以養病為由搬離了國公府,去了祖宅那邊居住。
再後來,姜繹因疾年紀輕輕便去了,隻留下妻子宋氏一人寡居多年。她身體也不是很好,于是便将膝下唯一的女兒姜凝煙交給了崔老夫人撫養。
她與宋氏也有過幾面之緣,對她印象很是不錯,總覺得她對自己似是有種沒來由的親近與善意。
說來也是巧,她是生産前一日聽到宋氏死訊的。當時陸廷淵先皇被派去鄰縣清繳山匪,宋氏的吊唁禮還是她準備好讓人送去的。
沒想到吊唁禮送完沒兩日,自己便也跟着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