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姜澂魚便擡步向殿外走去。
進來時,因着殿内人多,且求神拜佛講究一個心誠,哪有帶着丫鬟婆子圍在旁邊服侍的,于是她便讓赤胭和侍衛們在殿外等候。
國公府的下人規矩極嚴,自是姑娘如何說他們便如何做。
見自家姑娘出來了,赤胭才迎上前去。
二人等了沒一會兒,便等來了孟氏,此時已近晌午,她們便沒有再逛廟會,直接乘車歸家。
卻說葉蘭蕙究竟在紙上寫了什麼,竟能讓玄微道長看完便變了臉色,并破例相見?
其實紙上并沒有寫多高深的東西,隻是寫了一人的生辰八字。
昏暗的後殿裡,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開口。
僵持數秒,玄微道長終是歎了一聲。
“貧道既看不到女君的來蹤,也看不到女君的去程。女君之命,貧道無可解。”
聞言葉蘭蕙似乎并不驚訝,仿佛早有預料般繼續問道:“那我可否為另一人求道長一卦?”
“為何人?”
“為——榮國公之子,姜問渠。”
玄微道長搖了搖頭,“貧道隻為寥寥幾人批過命詩,不巧,這位含章公子便是其中之一。命詩既出,運不兩判。看來,貧道今日注定是開不了卦了。”
“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得遇明主,不必藏弓。進退榮益,建立其功;鴛失其伴,有始無終——”[注1]
葉蘭蕙空靈的聲音飄蕩在整座大殿上,這八句命詩已然預見了姜家那位驚豔絕才少年郎的一生。
“命詩預言,他的感情必将無疾而終,可今時已不同往日,道長可能蔔算出,我的到來,是否會讓他的結局有所不同?”
玄微道長再次搖了搖頭,“窺天斷命本就是洩露天機,并非貧道不肯再蔔,而是不能。”
接着,他又補充道:
“其實女君對命詩也不必全聽全信,命與運并非一成不變,既知命,有人選擇順天而行,以合命詩;有人卻選擇逆天而為,改寫命運。三尺蓋面之前,一切都充滿變數。女君莫測的命格同他交織在一處,說不定,一切早已扭轉。”
聽完這一席話,葉蘭蕙釋然不少。
她來這裡,與其說是想求一個答案,不如說是求一份勇氣。
一份無視命運預判而勇敢前行的勇氣。
而這份勇氣,她想,如今她已經有了。
命運又如何,強求又如何,在這個世界,她偏要他們在一起。
歸家途中,馬車上,姜澂魚同孟氏正說着話,突然,馬車一個急停,車廂中的幾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去。
馬聲長嘶,随之而來的是刀劍相擊之聲。
孟氏和姜澂魚對望一眼,二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擔憂之色。
壞了。這不是遇上仇家,就是遇上強盜了。
二人趴伏在地,車廂裡除了她倆還有各自帶出來的一個丫鬟。
姜澂魚壓着聲音對赤胭道:“赤胭,一會兒他們要是殺過來,你一定保護好阿娘。”
随即又看向孟氏,小聲道:“阿娘,一會兒若是有機會,你便随赤胭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他們圖财還好說,要是來害命的,就麻煩了。”
孟氏一聽姜澂魚要赤胭護衛自己,立馬就急了,“不行!絕對不行!赤胭,你的第一任務便是保護好澂魚,知道嗎?!”
随即扭頭便數落起姜澂魚來:“你這孩子,真當自己三頭六臂呢,阿娘不需要你操心,你隻需要保護好自己——”
這時,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嗖的一聲,掠過車窗,直直釘進車闆。
說話聲戛然而止,車廂裡的四人都心有餘悸地看向那支射進來的箭。
姜澂魚伸手快速将那箭拔了出來,随即用其挑起簾子一角,透過縫隙小心觀察起車外的戰況。
來人皆是黑衣蒙面,武功不俗,不像是強盜,倒像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這次出門,她們帶的護衛雖不少,可來人數量同樣不在少數。
這裡地處山間,兩側還有樹林,很适合伏擊,而且是下山的必經之路。看樣子他們是有備而來,早早便在這裡埋伏好等着她們了。
雙方打得膠着,各有死傷,而且不利的是,照目前局勢來看,黑衣人是占上風的。
如今這情形,下車找個隐蔽處躲起來,或者拼命逃向密林深處,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若是都呆在車廂裡,赤胭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對抗得了這麼多人,她們一幫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就隻能等死!
于是姜澂魚當機立斷,說動孟氏幾人相繼悄悄溜下了車。
黑衣人顯然也不是吃素的,有眼尖的立刻便發現了她們幾人想趁機逃跑的意圖。
“她們在那!快追,不要讓那婦人跑了!”
聽語氣,難道她們是沖着阿娘來的?!
姜澂魚心中一驚,是誰,挑這個時候,想對國公夫人下手?
幾人忙不疊地往前跑,不料,孟氏卻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跤,一下子摔倒在地。
嗖——
又一支長箭破空而來,直直射向倒地的孟氏!
姜澂魚想也沒想,便撲了過去,用身體擋住了孟氏。
預料之内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到來,原來是赤胭及時拔劍擋開了這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