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容林還沒什麼反應,姚珍珍先吃了一驚。
因着入門與修煉艱難的原因,南陸上的醫修向來是稀罕生物,能做到“司藥”品級的更是屈指可數,大部分都供職在各洲府衙的令藥局裡,少有被私人豢養的。
“我手上隻是尋常撕裂傷口,無需勞動司藥大駕,”她先是開口推辭,之後又想起了客室裡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傷員,話頭不由得又一轉,“殿下的那位影侍倒是肩頭有貫通傷……”
“湯司政,你府上有外傷用的金瘡藥膏麼?給那位侍衛先止血吧。”
都鬧到這種地步了,湯容林也不指望今夜之事能瞞過衆人了,他任命的搖鈴喊醒了司政府的内務官,讓他找人來處理後事,同時自己任勞任怨的把姚珍珍和燕鳴臻這兩尊大佛恭恭敬敬地請到了茶室招待。
燕鳴臻對此安排不置可否,或者說他現在對一切外物都無所謂,看見姚珍珍首先點了頭,他便也跟着起身。
湯旻走在前方引路,迎面走來兩個提着掃灑工具的外院仆婦,另有個穿着淡青長衫的醫者順着長廊而來,身後兩個小童背着藥箱亦步亦趨。
姚珍珍打眼一掃,不出所料的在這群人裡又見到了熟悉的“活死人”面孔。
……見鬼了,應滕到底安插了多少人來昭華?
當着衆人的面,她不能再次暴起殺人,隻能盡力控制表情,不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來。
隻是她的腳步不免還是因為這點插曲而慢了半步,身後跟着的燕鳴臻因此靠近了些。
“白姑娘是何方人士?我方才聽見姑娘提到雲舟二字,也是為了參與仙試來到昭華的麼?”他的目光依然灼灼,一刻不停地落在姚珍珍的後背上,一邊仿佛閑聊般随口詢問。
燕鳴臻的聲音從身後飄來,撩過姚珍珍耳後,一下把她胡思亂想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是從海外楠九島搭乘雲舟到的昭華,”她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完全忘了自己手上還流着血,在耳後留下一道殷紅的痕迹,“此次來仙試是來參加文試的。”
燕鳴臻的目光落在那道紅痕上,久久沒有挪開目光。
“哦?我見姑娘劍道修為了得,本以為是沖着武試魁首之位而來,沒想到竟然是來參與文試的……”良久,他發出一聲輕笑,“如此文武雙全,倒是我孤陋寡聞了,此前竟然未曾聽說白姑娘的名号。”
姚珍珍好懸沒被他一聲笑酥掉半邊身體,隻能向前兩步趕上前方湯容林,好離身後禍水遠點。
……看起來鳴臻沒能認出我,因此有這許多問題,姚珍珍心中忍不住一哂。
隻是問的這樣細緻,是還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麼?
“微末技藝,當不起殿下謬贊,”對于這套說辭她倒是很熟練了,開口就是連篇的流暢搪塞話,“楠九島孤懸海外,我之前也未曾到過南陸,殿下不曾聽說也是正常的。”
這句話倒是實話,楠九島隻是雲海深處不計其數的孤島中的一個,别說是常年居于南陸中心區的燕鳴臻了,生前四處除魔伏惡的姚珍珍也隻是聽說過這個地方,從沒見過這裡出身的修士。
“楠九島……原來如此。”燕鳴臻輕聲重複道。
“二位,請往這邊。”湯旻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塞起來,他是真的不想摻合這二位大能鬥法,但已經到了茶室門前,他隻能在此時出聲打斷。
跟來的醫者是湯容林豢養在府上的醫修,雖然和司藥比起來差得遠,但是簡單的外傷處理還是手到擒來的。她給姚珍珍手腕上幾處撕裂傷簡單的清理了血污,敷上金瘡藥膏包紮了起來。
“姑娘可是有修煉鍛體功法?這點傷口不礙事,很快會好的。”醫者将最後一處傷口處理好,擡眼瞧見茶室内湯司政正盯着一邊字畫神遊,倒是另一邊三殿下目露關切的緊盯着自己動作。她又仔細瞧了瞧姚珍珍蒼白的臉,雖然缺些血色,但是仍然可見是個楚楚動人的美人。
這位是三殿下的府中人?可從未見過……醫者心中一跳。
“是有些家傳的秘法,我的傷口比常人恢複的快些。”姚珍珍倒是沒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她的注意力一直落在跟在這個女醫者身後的一個藥童——那個曾在連殺山露面的熟人身上。
早在雲舟上時姚珍珍就發現了白郁湄身上的外傷恢複速度驚人,但這是白郁湄自身修習的秘法效用,她不便過問,因此對外也是随口敷衍過去。
“原來如此,”那醫者也隻是随口一問,各家仙門都有自己的不傳之秘,除了當初的陸眉山,沒人會無緣無故的傳授他人,“好了,之後每兩日更換一次藥膏,我去給姑娘寫個方子,姑娘按着這個方子去外頭藥房配藥即可。”
“多謝。”姚珍珍對她微微點頭緻謝。
那醫者對她低頭回禮,轉身就要離去,茶室外卻忽然傳來陣陣喧嘩,伴随着細碎鈴響。
“傷者在哪?”一個清脆的少年音傳了進來,“我倒要看看是哪尊大佛,值得殿下深更半夜把我召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