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問誰?他在訓斥的是誰?
“……殿下?”少年的白瞳有些疑惑的轉動了一下。
燕鳴臻忽然重重地閉了一下眼睛,他臉上懊惱與憤怒的神色随着再一次的睜眼,一下便褪去了。
“你帶來那些人,我會重新篩查一遍,”他起身,打算離開,“結束後我會派人送你回東原。”
“……”
少年沉默,似乎是接受了這個決定。
但在燕鳴臻推開門打算離開時——
“等等!離開前,我要和那個白郁湄一起!”他忽然大聲道。
燕鳴臻回過頭,冰冷目光如箭一般刺向帷幔中的少年。
青年的臉頰依然是無可挑剔的完美,膚色白皙得幾乎透明,兩片濃黑睫羽掀起,露出其下一雙奪魂攝魄的眼瞳——這本該是美得讓人歎息的一張面孔,但此刻那目光中蘊藏的寒意簡直要将人靈魂都凍住,任誰與他對視,都很難撐過半刻。
黎金鈴當然也不能。
但他對此已經很有經驗了,一邊喊着,一邊伸手直接将被子拉起扯到了頭頂,鴕鳥一般把腦袋埋了起來,選擇不與他的目光接觸。
“我不管!我要跟她一起!至少她能保護我!”少年聲音尖利,透過打開的門扉,遠遠傳了出去。
燕鳴臻的臉色已經完全拉了下來,隻看他表情,誰也不會懷疑他是真的想一掌把黎金鈴給活活掐死在這裡。
“……我好像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女子的聲音在他身後不遠處響起。
青年臉上陰沉的臉色倏忽便消失了,他轉過頭,已然是春風拂面的一張笑靥。
“白姑娘?”青年眉眼彎起,似是十分驚喜,“你們已從靈泉出來了麼?感覺可有好些?需要再請醫者過來一趟麼?”
“這府上最好的醫者不正在此處麼?”盛冉已重新換上了一身雪白的道袍,衣擺處用暗色金線繡着寶相團花的紋樣。
“多謝殿下關懷,”在靈泉裡與盛冉的一番對話提醒了姚珍珍,作為白郁湄,她的确不應該與燕鳴臻過于熟稔親密,所以開口先客氣了一番,“我的傷已無大礙了。”
聽出她話語中的生疏,燕鳴臻眼中光芒不禁黯淡幾分,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挽回一二,身後屋内又傳來少年的聲音。
“白郁湄!”伴随着黎金鈴的聲音,一陣兵荒馬亂的響動從燕鳴臻身後傳來,似乎是有人打翻了擺滿器皿的桌案,姚珍珍确信自己聽見了瓷器碎裂的聲音。
“哎喲!”伴随着侍女焦急而痛心的聲音,赤腳的少年踉跄着一路小跑,出現在了幾人的視線中。
“蓮合背叛,我身邊沒有可用之人了,白姑娘,在我離開昭華之前,我要雇你來保護我!”
姚珍珍的目光從他散亂的發髻上一路向下,越過少年高高昂起的下巴,纖細的脖頸與半敞的衣襟,最後落到他踩在地面上的赤裸雙足上——他出來得匆忙,打碎了床邊一個瓷瓶,碎瓷片割傷了他的小腿,一串殷紅血珠交織着順着少年削直雪白的小腿肚滑落下來。
“……你先把衣服和鞋穿好。”她有點艱難的把目光挪開了,一轉頭卻對上燕鳴臻望過來的目光,頓時心虛地搓了搓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指。
黎金鈴卻顧不得許多,他知道如果此刻不将事情敲定,用不上刺客動手,身邊這位三殿下首先就要把自己給打包送走了。
“有人想要我的眼睛!白姑娘!”他向前一步,伸手攥住了姚珍珍的一邊衣袖,歪着腦袋哀求道,“酬金一切都可再議,我也曾為你診治,如今我情勢危機,你就答應我吧!”
“……”姚珍珍不免躊躇,她知曉黎金鈴所說是實情,她親耳聽聞那假扮的藥童提及要剜走神無目,但她如今還有要事在身,實在沒心力去給這嬌嬌公子當保镖。
黎金鈴似乎讀懂了她沉默中的拒絕,雙唇一撇還要開口。
“金鈴,”一隻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指尖冰涼,讓他忍不住身體一顫,“還要胡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