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睜開了一對蛇瞳,發出一聲尖細的笑聲。
“大人,這可有點擠呀。”她說話的聲音依然是女孩帶些稚嫩的音色,可語氣停頓的頓挫都與先前姚珍珍遇見她時完全不同,短短幾個字被她開口說出,竟然頗有吐氣如蘭般的慵懶感覺。
一邊半真不假地抱怨着,女孩一邊将手腕從扣着的枷鎖中抽了出來——她渾身的骨骼好像忽然融化了,肢體柔軟到不可思議的程度,遊魚一樣便掙脫了鐐铐,翻身坐了起來。
女孩光裸的小腿并攏,柔若無骨般盤起在身下。
“啊呀,”女孩的目光從上首坐着的四人面上掃過,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燕鳴臻的臉上,頓時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這位大人倒是生得……”
她啧啧感歎幾聲,硬是沒能找出一個合适的詞語來形容,隻是盯着一邊面色不變的青年,一雙碧色蛇瞳狡黠地半眯起來。
李堯沒理會妖靈的調笑,他布滿印戳的右手平平伸出,手心向上。
“告訴我,她的名字。”
女孩盈盈的笑臉一下收斂了起來,碧色的瞳孔在室内亮起幽幽的冷光。
“大人,這裡面可有兩個人……你想知道哪一個的名字?”她說。
在場幾人的臉上霎時露出不同程度的喜色。
——語盲妖靈如此回答,說明嶽婉容本人的神魂如今尚在體内,并未完全消散,若能拷問出更多細節,或許還能挽救!
李堯的臉上神色也是一動。
“我要知道更強大些的那個神魂之人的名字。”他思忖片刻,如此回答到。
馭使妖靈之法限制頗多,短時間難以施展多次,李堯不得不慎重對待。
這個女童的身體之前一直是受那淨蓮教妖女控制,想來她體内嶽婉容的神魂已然羸弱,若要審問妖女,隻要讓語盲去控制更強些的神魂便是。
“是。”女孩咯咯地嬌笑了一聲,碧色眼瞳中随即亮起層疊的靈光。
“我的名字是……”她低下頭,聲音幽幽響起在室内。
再次擡起頭時,女孩臉上嬌俏的神色已全然褪去,碧色眼瞳直視主座上的男人緊盯自己的雙眸。
“我是嶽婉容。”
***
半個時辰前。
“什麼?你讓我一個人去?”少年的聲音響起。
黎金鈴頭頓時搖得像個撥浪鼓,頭頂發髻中各色配飾随着動作叮當一陣亂響。
姚珍珍一手摁住了這個撥浪鼓。
“不是一個人,殿下會派可靠之人保護你,光天化日,你們走官道過去,來去不過半個時辰,不會出事的。”
少年有些猶豫地咬住了嘴唇。
“可為什麼要去找她……”他手指絞纏在一起,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啟齒,“我還沒有準備好……”
姚珍珍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你還要準備什麼?”她莫名其妙道,“隻是去鯉樂館一趟,請那位大師姐一同前來玄機處而已,有什麼好準備的?”
黎金鈴卻不像之前一樣撒潑或者鬧騰,隻是扭捏地低頭對着手指。
“我是第一次見她呀,怎麼都得留個好印象吧……”黎金鈴的眼神飄忽了起來,“焚香沐浴總是必須的,衣裳也得換一件……唔唔!”
姚珍珍忍無可忍,一手把他聒噪的嘴捏住了。
“你們是哪門子的第一次見?”她心裡納悶,手上還不消停,把對方嘴巴捏成了鴨子形狀,“早在黎氏祖地見過吧?你那時候還紮羊角辮呢,這會兒充什麼大尾巴狼?”
黎金鈴的白瞳一下轉向了她。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愕然開口。
“……三殿下告訴我的,”姚珍珍毫無壓力的推出了燕鳴臻當擋箭牌,又強行将話題轉了回來,“這樣,你替我去一次,之後我保你安全到仙試結束,如何?”
“……成交。”
***
“我是嶽婉容。”
室内霎時一片寂靜。
“怎麼,竟然還是嶽姑娘……?”還是湯容林最先開口。
李堯眉心皺起,此情此景确實超出了他的預料,語盲蛇短時間無法更換所寄生的神魂,此刻也無法再換人,他隻能開口。
“嶽姑娘,我是玄機處大司憲李堯,”他言簡意赅道,“你可還記得自己如今處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