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下頭上的逍遙巾,解除了身上的【千變萬化】神通法術。
銅鏡中,方才倒映着一位身穿古樸道袍,面容清秀的年輕女冠。
此時,映照出的是截然不同相貌的人,唇若塗朱,睛如點漆,裙裳宛若月華,金白色的花紋在燭火下流光溢彩,腰間青玉做的笛子和手上的金镯都非同凡俗。
若有不知情的人見着這一幕,怕是要驚吓得不行。
溫晏心中默念口訣:“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千變萬化,急急如律令。”
隻見剛剛管家送來的一條素淨襦裙變成了一件道袍,溫晏身上的漢服裙子變成了素淨襦裙的樣式。
她沒有把身上這條裙子換下,是因為這件衣裳在穿越的時候發生了一點異變。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還不沾染塵埃。
剛穿越時,溫晏睡在樹上,後來又是在羊頭山開辟了一塊園圃,過上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耕作生活。
這套漢服裙裳論理應該早就成了破布,但是并沒有破損,依然是華美無比。
正如溫晏的穿越本身就沒有常理可言。
身處陌生地方,溫晏的這條裙子可以讓她保命,帶給溫晏的安全感實在是太高了。在異世界,她首要的任務就是要保護好自己的這條小命,才能再談以後。
沐浴更衣過後,溫晏躺在舒适柔軟的床鋪上,蹭了蹭枕頭,時隔多月,她睡到了正常的床鋪上,而不是樹葉變成的障眼法。
很快,溫晏陷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溫晏見到了這位老夫人,滿頭銀發盤成了發髻,穿着一件沃青色的薄襖,袖口處用金線繡着壽字,下身穿着一條寶藍色的馬面裙。
溫晏對着這樣年長的老者行了道家的稽首之禮。
普通人的稽首禮是很鄭重的跪拜禮,不僅要跪下并拱手至地,頭也要抵到地上。道士的稽首禮卻不用跪拜,隻用拱手作揖,比起普通的拱手禮更鄭重一些罷了。
溫晏不喜人跪拜,也不喜跪拜旁人。這樣的禮節正合了她的意。
“道長,快快請坐。”王老夫人也對着溫晏還了一禮,态度和藹,看向溫晏身後,主動詢問道:“道長身邊跟着一隻狐狸,怎麼不見它來?”
“怕沖撞了老人家。”
“怎會呢?隻要真心相交,朋友是人還是狐狸,并不重要。”
看着王老夫人還給小狐狸專門準備了一個坐席,溫晏幾乎是瞠目結舌,好新潮好開明的老人家。
她回到自己屋子裡,把正在睡懶覺的小狐狸抱過來一起用早點。
其他人的案幾上是幾樣面點,小狐狸的案幾上擺放的是新鮮果子。
老夫人興緻很高,還想要自己喂一個果子給小狐狸。
那雙粗糙蒼老的手撫摸着小狐狸的腦袋,小狐狸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果子,這個老婦人可真好,像它的太姥姥一樣好。
溫晏心中許多念頭飄過,已經開始腦補這位老夫人是不是狐狸精變成的。看到王老夫人和自己孫女互動充滿了祖孫間的親昵,她才把這個想法抛之腦後。
不過,這位老夫人好像以前吃過很多苦。
溫晏的目光停留在老夫人的手上,她注意到,這位老夫人似乎并非尋常不事勞作的官家夫人,手上竟然是許多勞作過的繭子。
老太太注意到了溫晏的目光,她撫了一下自己這雙粗糙的手,并不掩蓋自己的窮苦出身。
“說來也不怕你們這些小輩笑話。我原先不過是在河邊捕魚的漁女,後來交上了好運,供出了我的一雙兒女,讓他們都能夠去讀書。三娘她爹考上了舉人,她小姑也因為才學出衆,被選去當了宮中女史,子女出息,才有了如今這份家業。我這個老太太也沾了光,得以安度晚年。”
一旁安靜用膳的三娘子适時地接過話來:“我聽我爹說過,年輕時候祖母您可是捕魚的一等一好手,每次劃船出去,總能收獲一船的魚。後來還能收到許多珍珠貝殼,哪裡是您沾了我爹的光,分明是我爹沾了您的光。”
和藹可親的老太太笑眯眯地說道:“所以,我一直告誡你們,要處處與人為善。凡是他人有難,能幫的就幫一下。”
用完飯後,王老夫人叮囑孫女,說道:“你陪道長去布莊一趟,選幾件道袍吧。”
“祖母放心。”
看着二人出門,王老夫人也站起了身。
身旁的管家問道:“老太太,昨兒晚上又是上弦月,您今日可還要往河邊?”
王珍點點頭,站起身,拄着拐杖:“明蕊,給我準備出門的衣裳吧。”
一切準備妥當以後,王老夫人坐上了馬車,一旁的管家也陪同着坐進了馬車裡。
“該走了,還是去老地方。”
車夫聽了也不多問,顯然已經是去過許多次了。他駕着馬車,一行人離開了縣城,還一直往東走,到了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