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語氣冷硬,但詭異的,她希望得到一句肯定的回答。
“……”青絲一屁股坐上大床。
殿下?這又是什麼鬼。但她看着臉色沉得滴出水的宮裝女子,決定弄清情況前暫不出聲。
“那就……不穿了吧?”青絲仔細看着她臉色,憋出這樣一句話。
崔姑子道果真又是如此。
她轉身,自屏風端來一身金色華服,臉上說不清是喜是悲,隻冷硬地對着床上那人道,
“崔滢服侍殿下更衣。”
……
青絲顫抖着手保住了最後一件小衣。
“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會穿,你出去吧。”
“殿下哪裡會自己穿?”聽着這話,身後的冷面女官細眉舒展些,倒是也沒放手,隻把金衣往她單薄肩頭上一披,仔細彎腰整理起來。
青絲不适應讓人服侍自己,然而這具身體似乎早已習慣在此時僵硬地站着,卻也沒什麼反抗。
至于這件衣服,實在是眼熟極了。
就是宣月瀾的同款,隻是胸口處并不是夢境之中所見的棠花,而是宣國崇尚的飛鸾。
……宣月瀾給她搞到哪裡來了?青絲心裡抓耳撓腮,莫非她還有個妹妹?還是姐姐?
反正原書是沒有提及。
“請殿下落座,我為殿下绾發。”
坐下去,身前鏡子裡卻映出一張清瘦但豔麗的臉。
——這這這不就是幼年版宣月瀾?青絲瞪大雙眼,不明白她要搞什麼。
開什麼玩笑,一下子變了兩張臉?青某人大大的破防,不知道這姐們到底是搞的什麼名堂。
這是什麼新型的詐騙手法嗎。
“殿下今日要到東升殿,皇上早先傳了令說要召見。”梳完了頭,崔滢提醒着她。
但見她隻看鏡子怔愣不回答,又當作她是想着那件事傷心,就忍不住再開口。
“殿下,”她幾乎就是明着說出, “您須得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
什麼身份,自然是身上絢麗金衣和飛鸾代表的宣國公主身份。
生來尊貴無比,吃的穿的無不是最好,而這樣錦衣玉食地養大,卻要不遠千裡去做一個異國皇帝的妃嫔。
青絲知道宣月瀾拜訪景國的目的,無非就是為求得兩國安好願締結姻緣。
但她是一直想不通,宣月瀾後來既然已經成了帝女,宣帝怎麼還要把她送過去呢。
答案或許馬上就會揭曉。
于是青絲按着心裡躁動,看着鏡子裡那張熟悉的臉點一點頭。
她忍着強烈的欲望不往頭上摸。
她因為不是很适應宣國的裝扮,青絲總覺得頭上幾支足金的钗子要往下掉。
和宣月瀾後來接近景國的發式不同,她頭上硬生生抗住了幾斤的東西。偏偏她還得少說話,生怕露出一點端倪。
沿着幽暗小徑踏出滿園的春意,這才意識到這裡現在也是春天。遠遠望去,正是那天境裡的“後花園”。不過隻開了牡丹,并沒有那天的芙蓉。
前方……是一棵被砍了半截的樹。
滿園綠意,隻有它是枯萎的。
青絲眸間微閃,深色小靴踏過徑上一朵遺落的粉花。
東升殿
威嚴的男人斜靠着,漫不經心撚着手上的圓潤扳指。
他坐在她先前見過的那大座椅。
崔滢留在了外邊,讓青絲自己進去。
都是一樣的,她暗暗給自己打氣,不敢去看兩邊的宮人。
不過之前是隻有兩個人,現在、現在就群演多了一點而已。
不要怕,她深呼一口氣。隻是欲要抱手,卻忽然想到自己不會行禮。
......這真是可以的嗎。
自上而下的目光帶着一股子審視意味,讓人實在無法忽略。
青絲自覺無力回天,絞盡了腦汁正要勉強學某大型古裝劇拱拱身什麼的,膝蓋卻忽然一痛,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呈現出一種……非常恭敬的效果。
她是想一頭撞死的。
但上頭壓迫感似乎減弱一點,她手抵着地面感歎自己命大。
跪就跪吧,反正他後來是個死人。
就當掃墓了。
“起來吧。”宣帝一張威嚴的臉,這樣居高看着自己身姿清瘦的女兒,放過掌下的白玉扳指。
青絲隻得努力爬起來。
她勉強擡一點頭,看向上座的人。
不得不說,既然能生出宣月瀾這樣的大美女,這皇帝即使老了也還是挺好看的。
很像古裝劇裡帥哥的中年時期,就是頭發白了很多。
但是怎麼說,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父皇。”
這樣想着,她也就記着書裡宣月瀾是這麼叫過他,所以自己喊了一聲,但聽這聲音清脆若黃鹂,青絲都被吓一大跳。
宣帝還是滿臉神色不改,倒是一邊的老太監難免露出一臉喜色。
自從殿下上月和聖上鬧氣,已經很久不曾這樣叫過了。這公主本來就沉悶不喜歡說話,二人也就僵下來。
但父女二人哪裡有隔夜仇呢,他想,不過看着宣帝不語,他也就不好發言。
皇帝自有他的商量。
青絲站在大殿上,攏在袖子裡的手微微顫抖,想着是不是自己哪裡不小心做錯了,不然這皇帝他怎麼不說話?
斜靠着的宣帝倒是感受到一邊太監的目光,眉目卻仍然維持着一副威嚴形象。
好半晌,他才緩緩開了口。
“吾兒月瀾,倒是許久沒來看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