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幼年的沈鸢柊可以哭泣,五年前的沈鸢柊可以哭泣,但是現在的沈鸢柊隻剩下麻木。
身體和靈魂像是被人強制分開,靈魂看着身體痛不欲生,卻無能為力。
屬于正常人的情緒發洩機能,在此刻通通失效。
怪談沒有情感,怪談【鏡花水月】更沒有情感。
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感覺到疼痛的停止,沈鸢柊像是起床一樣正常的扯下儀器。
甚至還有心情将儀器認真仔細的整理好。
身上的皮膚又脫下了一層,完整的皮膚一會會有人帶走,至于拿去做些什麼,沈鸢柊也不知道。
每次實驗結束的時候,黑暗的房間會在一瞬間亮起,四面的牆壁都是清晰的,可以映照出地面灰塵的鏡子。
沒脫去一層皮,鏡中人的臉就會更好看一分,身材也被調整的更加完美。
隻是,鏡中人不像沈鸢柊,那些不完美和缺點組成了沈鸢柊,而鏡中人不再是沈鸢柊。
因為父母的離世,沈鸢柊甚至沒能留下一張照片,随着年齡的成長,那些回憶終歸帶着些想象。
現在自己還可以欺騙自己,那雙眼睛跟了母親,有着好看的弧度,溫柔的形狀。
鼻子和父親一樣,挺直好看。
還有嘴巴……
現在鏡中的人,隻是怪談【鏡花水月】,不是沈鸢柊。
手指觸碰鏡中人的臉,美麗而冰冷。
努力的扯起嘴角,那樣完美的一張臉,卻怎麼看都像是個怪物,因為她沒有人的情感。
被感染的人越來越多,除卻沈鸢柊,還有心甘情願被感染成為怪談的人。
他們迷戀成為怪談後的力量,那種力量讓他們迷戀,讓他們瘋狂。
那些力量能夠帶給他們在他們作為人類的時候,無法獲得權利财富,和無上的自尊心。
作為人類的時候,那些被壓抑在人類外表之下的惡毒邪惡仇恨,支配着他們的行動。
興許之前隻是想讨回自己被領導羞辱的面子,被戀人抛棄的羞恥,以及沒錢而遭受的冷眼。
但是人隻要嘗到一點甜頭,就會像吸血的螞蝗一樣,要擁有更多的東西。
想要利用力量為自己讨來,那些所謂失去的“公平”和“正義”。
那怕是為了自己好才會批評自己的領導和老師,甚至是父母。
隻要有人敢違逆自己,那就用力量懲罰他或她。
我量總是讓人沉迷且上瘾的,到後來才知道力量的來源之後,甚至有人主動找到研究所。
主動表示願意付出一切,那怕是抛棄屬于人類的身份,成為怪談,也想獲得同樣的力量。
莊周自然不會拒絕他們一批又一批的藥劑,被人自願領走喝下。
一批又一批的人自願被感染成為怪談,獲得他們想要的力量。
如果隻有一部分人擁有力量,他們可以确定自己的領地,但是有新的人獲得力量,之前的勢力自然會被打破。
如果說莊周之前隻是派人去做這些事情,那麼現在他就隻是坐在屬于自己的辦公室裡,冷眼看着一切發生的事情。
“阿鸢,你看這不是來的更快一些嗎?”
“恐懼會讓人害怕畏縮甚至會升起反抗的心理,但是如果我願意把力量賜給他們。
你看,不用我們,他們一樣會替我們完成“諾亞方舟”計劃。”
沈鸢柊安靜的站在一邊,同樣冷靜的看着一切。
自己做的事情根本沒有瞞過眼前的人,甚至偷着幫自己完成計劃的怪談們,也一樣受到了懲罰。
哪怕受到懲罰,他們也沒有說過什麼。
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切,沈鸢柊卻多少有些灰心。
自己想要幫他們保住屬于人類的尊嚴,但是從沒想過我心甘情願的舍棄掉人類這個身份。
就為了那虛無缥缈的力量,甚至願意成為怪談。
他們難道不知道成為怪談意味着什麼?
他們知道。
但是他們甯肯放棄美好,卻依舊選擇了力量。
因為力量能在短時間帶給他們成功,哪怕那成功是有代價和時限的。
很快,最早獲得力量的那個人在某一天發現,和得到力量的時候一樣,那些力量突然間就離他而去。
那些短時間考的藥劑填補出來的力量,終究對身體造成了反噬,就像是昙花一樣,我那開放短暫的美麗之後,卻隻能枯萎。
那個人死了,孤獨的死在一個雨夜。
他本來有着愛他的父母,哪怕貧窮也沒有離開他的妻子。
甚至在臨死前,他還在懊悔,為力量為什麼不能夠持續的更久一點?
他就能過上他夢裡也不敢想象的生活了,他就可以獲得他想要的所有美好,那些仰望着、愛着他的人。
那些說些會為他出生入死,不離不棄的人。
可是當他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卻隻有他年邁的父母拖着蒼老的身體,替他處理後事。
最後也不過一個小小的盒子,和一抔黃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