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阿賽洛畢竟也沒有真的對我做些什麼,相反,她對我非常耐心,願意花時間來陪我……”理查德一臉哀求,他的臉上還帶着生病的灰青色氣息,“你總說每個人的接近都必然有他自己的圖謀,可是我難道不是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衷,反正也無法徹底抽身離開,既然如此,還不如不知道算了,父親,你認為呢?”
所有人都說理查德是個愚鈍的孩子,就算周圍有人故意欺辱他,理查德也完全沒有察覺。
可是埃佩斯偶爾還能從他的某些發言中,敏銳地捕捉到理查德偶爾說出的,很有道理的話,就像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畏懼着自己的靠近。
後來到底是發生什麼情況才有所好轉的呢?
似乎是在生日當天,埃佩斯親手做了生日蛋糕,将奶油抹在他鼻尖上的時候,直到那個時候,理查德才慢慢放下防備,開始逐漸向他靠近。
“随你。”埃佩斯看了他一眼,眼神陰翳,“隻要你乖乖的就好,理查德,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可是我很想出去,父親,自從我出生以來,我就不被允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能見到的人,除了幾個專門照顧我的人以外,就是您了。”理查德苦苦哀求,“我身體沒問題,我……”
“好了,理查德。”埃佩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我大緻理解了你的意思,我也因為你孱弱的身體感到痛苦……但是身體要緊,這麼多年,我也是這樣過來的,相信我,這沒什麼大不了。”
理查德就這樣以為他好的名義軟禁了起來。
他看着窗外空落落的天空,前來照顧他的人低垂着頭顱,多餘的視線也不敢在他身上多停留哪怕一會兒。
理查德覺得連呼吸都是一種痛苦,可是他又怕會将沒關系的人牽扯進來,于是沉默着不說話。
他隐約從埃佩斯的身上聞到了一種危機感,但是具體是什麼,理查德又實在是分辨不清,于是他隻能忍耐,忍耐時間一點點流逝,而隻有他一直維持原樣。
理查德自言自語道,“算了,先不去想這些。”
或許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埃佩斯的不一般,埃佩斯并不是一個非常陽光的人,他的身上終年都散發着藥味的苦澀,還有一種不知道從哪裡沾染上來的鐵鏽氣息,他長得也不算是讨喜,并不是當今流行的高鼻深目的美男。
與之相反,埃佩斯身上的氣質甚至有點兒陰郁,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欠了他很多錢。
理查德也并不喜歡他。
可是耐不住埃佩斯很主動地靠近自己。
他會闆着一張臉喂理查德吃飯,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允許理查德揪住他的頭發。
後來理查德才知道,上天似乎真的欠了埃佩斯一些東西,他有雄心壯志,可是卻沒有匹配的身體素質,他非常容易生病,在他生病那段時間裡,埃佩斯無法好好吃飯,面色都是灰白的。
理查德似乎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屬于埃佩斯的痛苦,再然後,憑借着一些細小的蛛絲馬迹,外加上他靈敏的有些吓人的直覺,理查德還是明白了些什麼。
他接受自己的命運。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幫助埃佩斯實現他的願望。
理查德離開後,埃佩斯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已經為這一刻做好了準備,可以說,理查德就是為了這個目标而出生的。
他小心地同這個孱弱的孩子周旋,努力為家的一口飯一口水,不都是為了今天嗎?可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怎麼又心軟了呢?
埃佩斯嘴裡振振有詞,一直默念着“命運”二字,他最大的願望就是這個,每當埃佩斯生病,被迫躺在床上手腳冰涼,連動彈都成了奢望的時候,埃佩斯都是想象着遙遠的那個未來而艱難支撐的。
而那個未來中,理查德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他一定死死的容忍着理查德的愚蠢,并将他養育成人。
可是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他卻在猶豫,他到底在猶豫些什麼呀?
其實理查德也并不愚蠢,他的某些愚蠢隻是因為他還年輕,還沒有接受過命運的毒打……
埃佩斯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從桌上拿起一把用來削水果的匕首,那把匕首開了刃,埃佩斯将刀刃放在自己的手心,一點一點往下施力,直到疼痛讓他的大腦短暫清醒,他才徹底放開攥着匕首的手。
此刻,地面上已經聚集了一小灘由鮮血構成的湖泊。
埃佩斯原本慘白的臉色,此刻變得更加難看了一些。
埃佩斯深吸一口氣,是的,他不能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