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從昏睡中清醒,理查德的眼前蒙着一層薄薄的霧氣,隻看到自己的身上有大片紅暈,霧氣散去,地面上的紋路才顯示出它本身的樣子。
那應該是用什麼鮮血塗抹而成的,因為理查德聞到了空氣中的鐵鏽氣息。
埃佩斯重新換上了那件他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黑色長袍,長袍的帽檐微微掀開,露出他的小巴,銳利的骨骼被一層薄薄的皮肉所包裹,顯出肅殺的味道來。
出于内心翻滾着的熟悉感,理查德想都沒想就喊了一聲,“父親。”
“我并不是你的父親。”埃佩斯道,“你隻是融合了我骨血的一個工具而已,理查德,并不要無條件的去信任什麼人,會害死你的,也包括我。”
理查德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我知道的父親,您看上去的狀态有些糟糕,您的身體好些了嗎?”
埃佩斯有些激動,面色漲紅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問這些。你快要死了,知道嗎?最多不超過三個小時,你就會死在我的手裡,渾身鮮血流盡,沒有人會知道你的存在,你隻能以一個傻子的身份被埋在泥土底下。”
都這個時候了,理查德還在開玩笑,“我的墓地是怎麼樣的?父親,你會去祭拜我嗎?”
埃佩斯徹底崩潰,坐在地上狼狽大哭。在他的設想中,他本該是這個局面的掌控者,他會用理查德的生命,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擁有健康的身體,在帶着血腥氣的空氣中,如鳳凰一般涅槃重生,他的心髒會重新跳動,充斥着如釋重負的快感。
理查德會憤怒的沖他大喊大叫,斥責他是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忍心殺害。
埃佩斯早已經在腦海中将這幅畫面想象了無數次,他想,理查德不過就是個廢物,他已經被自己徹底養廢了,身材肥胖,健碩,不會識字,就像是富貴人家裡養着的肥胖的老貓,看人時也不能完全睜開眼睛,隻能斜着,上下眼皮之間撐出一條縫隙。
埃佩斯沒必要去在乎一個廢物的感受,他隻需要達成自己的目标就夠了。
但是關于埃佩斯想象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在理查德的收拾下,他甚至有些罕見的心虛,為了隐秘,他為理查德找到的埋骨之地,都在人迹罕至的荒野。
埃佩斯道,“你不必說這些分散我的注意力,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我最初的目的,理查德你知道嗎?為了這一天,我等的實在是太久了,我一直都非常讨厭你,我甚至覺得你蠢笨的像一頭豬。如果不是為了我自己,我早就已經把你給掐死了。”
埃佩斯故意放出狠話,似乎是想打碎理查德心中的某些東西,“我都這樣了,你不恨我嗎?”
可是理查德卻異常的平靜,他的面色有點慘白,隻是長期缺氧所産生的,“父親,我不願意同你反目成仇。”
理查德伸長脖子,猶如一隻溫順的待宰的羊羔,“我大概猜到您想做些什麼了,父親。”
他微微閉上眼,迎接即将到來的死亡。
這個肥碩的身體裡藏着一個溫和的靈魂,就連臨死前,理查德的臉上也沒有任何戾氣。
他安靜的等待着死亡,甚至有些期待于一把利刃能輕松地收割他的生命。
埃佩斯在各自的身體上劃開了一道口子,兩人鮮血交融,呼吸逐漸趨近于同一頻率。
埃佩斯本該高興的,他一直所渴望的東西近在眼前,隻需要微微伸手,就能收入懷中,他呼吸慢慢變得平和,埃佩斯試圖去觸摸理查德的臉龐。
又是一瞬間光芒大作。
理查德覺得自己的體溫慢慢趨近于冰冷,可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他的意思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理查德的血液中流淌着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他的胸膛處,似乎有兩顆心髒在不規律的跳動。
不遠處,埃佩斯的屍體早就冰涼了。
理查德連滾帶爬,湊上前去試探埃佩斯的鼻息,最後他驚愕的确定了埃佩斯的死亡。
他在埃佩斯的身上找到了那本古怪的書,也看到了上面關于生命流通的内容,聯系到之前埃佩斯說過的那些話,理查德似乎真正明白了埃佩斯要做的事。
“父親,父親……”
他慌張極了,無論埃佩斯再怎麼打壓他,至少有一點他是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