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埃佩斯豫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沒舍得真的朝理查德下手。
或是是理查德全身心信任他,每當埃佩斯撫摸着他的臉,細細的打量着他脖頸上的青筋脈絡的時候,理查德似乎并沒有察覺出危險,而是仍然放心的将大半個的身體向他傾斜。
理查德信任他。
他一點都不防備地為埃佩斯提供了很多的機會,可是埃佩斯卻眼睜睜地都放走了它們。
有時候,埃佩斯甚至覺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在一次劇烈的咳嗽聲中,埃佩斯猛然驚醒,他叫來了理查德,将那個經過了無數次練習的術法用到了理查德的身上。
埃佩斯嘗到了好處,他再也不用經受來自于骨髓裡的,如同螞蟻般啃咬的痛楚,他本該按照計劃行事的,可是他猶豫了,看着理查德開始變成他的模樣——臉上帶着淡淡的死氣,開始被迫灌下各種苦澀的藥汁。
埃佩斯竟然破天荒地感受到了名叫心疼的情緒,可不到十分鐘他就迅速抽離,自己到底是在心疼什麼呢?
理查德從一出生開始,就背負了這樣的命運。
埃佩斯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理查德脖子上的大動脈,裡面流淌着鮮紅的血液,一旦割開這裡,人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失血死亡。可是沒過多久,埃佩斯将手指挪開,放到了理查德的頭發上,“理查德,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
“您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父親。”理查德微微閉上眼說道,“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能早就死了,像我這樣的人,在亂世之中是活不久的,有時候我真的很奇怪,我怎麼能成為你的孩子,我和你截然不同。”
理查德的呼吸有些濕潤,浸透了埃佩斯的領口,“父親,如果你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我會永遠支持着你的。”
“好孩子。”埃佩斯将理查德抱的更緊了一些。
理查德想,他們都說自己非常的愚蠢,可謂是逆來順受到了極點,明明是埃佩斯的孩子,天生就應該享受無上的富貴,萬人的追捧,可是卻不在乎任何人刻意的冷落。
理查德什麼都知道,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就能擁有一切嗎?說破隻會讓他想要的東西離自己更加遙遠。
既然不能,那還不如真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候愚蠢和智慧其實并沒有區别。
他想到了自己的第一個朋友。
他對理查德很好,幾乎是到了恭敬的地步,無條件的順應理查德的要求,變着法子逗他開心。
可是後來有一天,埃佩斯告訴他,自己所謂的那個朋友接近他并沒有抱着什麼好心,是埃佩斯告訴他的,他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宣教班的語氣同理查德說,之所以不阻止,是想給他上一課,人心涼薄,實屬難測。
可是就在上一天,理查德聽到了埃佩斯指使着他的朋友,往他的衣服的領口中,塞一條巨大的肥蟲。
他們倆都不是什麼好人。
可是理查德也并不願意失去他們。
于是理查德原諒了一切。
“我知道了,理查德是這個全天下最好的孩子,明天中午,陪我去地下室走走,好嗎?”
“地下室,我們家還有地下室嗎?”理查德一點驚訝,“地下室唯一的作用就是儲藏,那裡氧氣稀薄,根本就無法住人,可是父親一向宣揚低調,簡樸,我們家也不需要特意開辟一個地下室來儲藏廢棄不用的東西。”
“陪我來吧!”
在一個寂靜的無聲的房間,窗戶并未完全關死,一縷風從縫隙中穿過,放在木質桌面上的書頁緩緩翻開。
——人和人之間天然不同,除非在一種極端的條件下,兩人之間有着血脈聯系,這是身體上的相似和吸引,并且一方要絕對的服從一方,這是靈魂上的吸引,隻有滿足這兩方面,他們才可能稱之為是一個人。
而生命,可以在同一個人之間相互流動。
而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是一種特殊物質,是看得見摸不着的東西,是命運的副産物,這就決定了他的無序和随機。
理查德的第六感似乎在不斷的提醒着他,那個所謂的地下室并不是一個什麼好地方,他的心髒跳的極快,可是在埃佩斯提到這個的時候猛然停頓了很長時間。
理查德緩緩應道,“好的,父親。”
他陷入了昏迷中,等他再次醒來,卻看到了一張猙獰的臉龐,理查德渾身上下都被捆綁起來,連嘴巴都被塞了布料,他也是第一次受到這種對待。
但幸好,繩子下還墊了布料,理查德不至于被勒到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