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攤前已經站了三四個顧客,李曉言爸媽一人對付一個,忙不過來,李曉言趕緊過去招呼着其他兩個顧客,和他們介紹箱貨,一毛一毛的講着價。講價這事也有許多門道,如果有好幾個客人在場,那就說一個最低價,不能再講,如果是一個接一個來的,那就看人下菜碟,而且不能看穿戴,得在對話中分析這人能接受的價位,争取着多賺一毛是一毛。
這個時期的生意幾乎都是一錘子買賣,再見得是明年,所以李曉言家本着商人把利益當信仰的原則,從早上五點多擺攤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收攤,中間就用饅頭和鹹菜對付着,熬過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許铮終于吃飯了。這一整天不僅是早飯,還有中飯和晚飯,李曉言也沒有喂他,也不讓她爸媽喂他,許铮餓得胃反酸水,他腦子裡的那根線終于在饑寒交迫中接通了,晚上到了家,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李曉言,李曉言把褲兜裡的饅頭拿出來,拔掉表面上那層皮,然後用鍋給蒸熱了。
她爸媽不想管這别扭的姐弟倆,就先去睡了。李曉言擡了兩個小凳子放在火爐前,她和許铮緊挨着坐在火爐前取暖,等饅頭蒸熱了,李曉言把饅頭拿出來吹氣,等饅頭稍微涼了些才遞給許铮。
她摸了摸小铮的腦袋,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铮,你必須學會吃飯,學會上廁所,學會生存,不然以後姐不在了,誰來照顧你,啊?!而且你個傻逼孩子,你知道賺錢多難嗎,你居然敢把這饅頭扔了,你下次再敢扔饅頭,我就揍你,知道了嗎!”
許铮在這些神奇的語言符号裡面,隻抓住了兩個熟悉的字眼——傻逼。這是李曉言常常挂在嘴裡的話,他不知道這兩個字是隻對他說,還是對所有人都這麼說,但他覺得也許他姐是喜歡這兩個字吧,所以才經常說。
他捏着軟軟熱熱的饅頭,雙眼泛着水霧,然後一臉真誠的對李曉言說了兩個字:“傻……逼……”
李曉言的臉刷的白了。
許铮咬了一口饅頭,再次開啟他那無與倫比的複讀機功能。
“傻……逼……傻……李……曉……言……傻……逼……”
他的複讀機功能不僅再次啟動,還更新成了一個更高級的版本。
李曉言的臉由白變成了灰色。
“傻……李……曉……言……李……傻……逼……”
李曉言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一聲不吭回到房間,重重癱倒在床上,雙眼鼓得大大的,望着黑黢黢的天花闆。
許铮扭動着小身子跑了進來,半邊身子探進了床上,縮到李曉言的胳肢窩下,用臉頰蹭了蹭李曉言的肋骨部位。
李曉言被這麼一蹭,方才的滔天巨浪瞬間就萎了,她捂着眼一言不發,讓許铮肆無忌憚的蹭着,許铮吃了饅頭有了精神,開始手腳并用往上爬,李曉言趕緊翻身坐起來,飛快脫掉了許铮的髒鞋和外衣,他看着縮進窩裡的小崽子,心道這他媽都是些什麼事,自己到底圖什麼。
“好好呆着,我給你弄碗熱水,剛吞下一個饅頭,你也不怕噎死。”
她罵了兩聲,就起床去給小铮倒開水,順便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後瑟瑟發抖的鑽進了被窩。喂小崽子喝了半碗水後,兩人便相安無事的睡着了。這一晚,許铮又做了一個溫暖的美夢,他夢在自己在一個長滿鮮花的道路上走着,頭頂上是藍天白雲,他姐在前面走,卻突然回過頭牽着他的手,然後召喚了一朵白雲,他姐把他抱上了白雲,兩人在天上慢慢悠悠的飄着,一切都是那麼柔軟又純淨。
他在夢裡太舒服了,他在睡前又喝了半碗水,然後,身體發生了連鎖反應,他再次悄無聲息地尿床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敢向命運下戰書的李曉言同學幾乎是崩潰的,這兩灘水印好像是命運送給她的見面禮,滑稽又諷刺,讓李曉言同學一時間毫無招架之力。
她淩晨五點起了床,隻是瞄了一眼,便輕車熟路的迅速把床單卷起來,而後一聲不吭去水池邊洗床單。
“不行,我必須要找個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