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方舯咬牙說,“你這人是有多損啊!整天不是扒寡婦牆,就是欺負瘋子,你的良心不會痛的嗎?”
沈麒毫無心理負擔,自顧自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蹲下來用手指刮去鞋上的泥巴,然後站起身,随手抹了方舯一臉泥。
方舯立馬炸了。
“自己再加點泥,再把雨衣穿上,等會你負責敲開門引開那個女人,我去盧和平房間裡探探底。”沈麒的語氣溫和,就差再加一個“乖”字了。
“你真當我什麼髒活都願意替你幹啊!”方舯不幹了,破口大罵,猛地警醒起來,“是不是又想讓我在瘋子家被抓,二進宮直接被拘留,你就可以不用自首逍遙法外了?”
“呵呵,”沈麒被逗樂了,用手背捂着嘴笑,說,“果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廢話!你知道自己像條毒蛇就好!”方舯又羞又怒。
“好吧,那就由我去幹髒活,你隻需要在外面等着,我出來以後,咱們就可以去派出所了。”
“啊?好!”這麼好說話,方舯又不習慣了。
懷着複雜的心情,他注視着沈麒慢慢用泥抹黑了臉,因為套着灰色雨衣,所以看起來比平時胖了一大圈,如同幽靈般在忽明忽暗的閃電掩護下走向盧家。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和雨幕,方舯根本不可能準确地看清楚他的每個動作,何況他還要不停地眨眼以緩解雨水的沖擊,就這樣,在兩段閃電交換之際,一團影子忽地消失了。
人呢?怎麼沒了?不會這麼快就進去了吧?方舯吓出一聲冷汗,用力瞪大眼朝着那個方向看,電閃雷鳴之中,那扇黑洞洞的大門像一張缺了門牙的獰笑的嘴。
“這叫什麼事啊!”他内心煩燥地咒罵着,心頭湧起不祥的預感:要是這家夥被人逮住會怎麼樣?搞不好會被認定為殺人犯,畢竟他現在還是兇案嫌疑人。
要不要去幫忙?要不要把他救出來?
他痛苦地内心糾結着,深深後悔剛才自己應該先去探路,何必小心眼呢,就算被坑被抓,頂多就是個小偷慣犯;而沈麒則不同,派出所本來就在找他歸案,要是在盧家被抓,就成了罪上加罪,這下更加無法自證清白了!
時間過得慢極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極度地忐忑不安之中,方舯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藏身處,兩隻腳情不自禁地往盧家大門劃了過去。
天黑得可怕,雨點在耳邊刷刷地抽響,冷風貫進領口袖口,方舯已經冷得麻木了,隻是死死盯着那扇黑色的大門,腦中盤旋着各種不詳的預感。
還沒走到門口,頭頂又一記閃電劈下來,随後耳邊隆隆的雷聲滾起,不過這次不同,雷聲之中,一連串尖銳的慘叫聲從院子裡傳了出來,一聲高過一聲,撕心裂肺到音調都扭曲變異了,配合着雨聲雷聲,一時幾乎連男聲女聲都分辨不出來。
方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進退,聽那聲音萬箭鑽心似的,猛地意識到可能是沈麒已經得手了,此刻正在盧家興風作浪呢,而自己則面臨着一個新的選擇,要進去控制一下場面?還是把良心捂起來,躲回樹樁堆後等他出來?
猶豫了半天,還是踏前一步,把手貼上大門,略一用力,門居然開了條縫。
臭小子,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居然還給自己留了逃跑的後路。
方舯硬着頭皮往裡鑽,大門後的盧家已經徹底亂了,黑暗中慘叫連連,不光男人的叫聲,還有女人的叫聲。離近了聽,男聲嘶啞女聲蒼老,是盧和平和盧母在叫。
盧妻張紅玉大約是被瘋子男人和婆婆折騰得心力交猝,早就不管不顧了,雖然擰開了電燈,人卻沒有出來。附近的鄰居想必也習慣了這家的混亂,毫無動靜。
男人和老人的慘叫聲近在咫尺,方舯一陣心驚肉跳,暗罵挖墳的實在太缺德,調查事情用得着這麼努力嗎?自己也是豬油蒙了心才會全力配合!把人吓成這樣,搞出人命怎麼辦?!
他定了定神,決定不能任由沈麒一錯再錯了,現在就進去把這隻假鬼拖出去,天一亮直接押到派出所自首不可。
正往前摸索,眼前人影一晃,竟然看到沈麒從盧和平的房間裡跑出來,可是,他仿佛意猶未盡,并沒絲毫離開的意思,相反轉了個彎,朝着張紅玉的房間快步而去。
他還想幹什麼?處理完男人老人後再去欺負一個弱女子?簡直就是人性泯滅喪盡天良!方舯氣得臉色都變了,開始深深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去相信一個明明看起來就是變态的變态!哪是什麼調查問題,根本就是來滿足自己畸形的欲望!
理智終于戰勝感情,他撸起袖子,強忍住怒火,朝着沈麒的背影大踏步地趕了上去,腳下踩得水花四濺“啪啪”作響,前面的人聽到了,扭頭看了一眼,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跟進來了,頓時渾身一僵,調轉方向,繞過院中雜物,開始往大門處奔去。
想跑?沒這麼容易!方舯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上去一腳把他踢倒,然後捆起來直接上交派出所。再不想相信他說的任何話,有的人白白長了一張清秀端正的臉,滿口正義和底線,偏偏幹的卻都是下流的事,這才叫作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惜,才跑了幾步,他就差點被地上堆的雜物絆倒,黑燈瞎火又是在陌生的環境裡,空有滿身正氣的方舯并無用武之地,眼看人影已經跑到了門口。
心急之下,他大喝一聲,随手從地上撿起塊石頭,朝着沈麒的背影狠狠扔了過去。在野外工作時,娛樂項目匮乏,以緻于他練出了一手打水漂的絕活,投石的力道、角度、準頭早已把握得爐火純青,就算此時光線幽暗,感覺依舊十分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