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以索爾特爾的遲鈍和對人類的了解的匮乏,他也能夠清楚的意識到:面前的這些人類的到來,所懷有的并不是善意。
索爾特爾是對于惡意非常不敏感的那一種。
他從誕生、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擁有了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尊貴的地位,以及強大到無可企及的力量。
這樣的身份與力量注定了幾乎沒有誰能夠成為他的敵人和掣肘,就像是區區凡人,即便是再如何擁有通天的心計與手段,也終究和天上的太陽擁有着太過于遙遠的距離。
不可觸碰,不可捉摸。那是付出再多的努力都沒有辦法跨越的鴻溝,是終此一生、窮盡根本望不到盡頭的人力和物力也連其項背都無法接觸到的……被恭敬的獻上了“魔神”之名的天災。
正因為如此,索爾特爾總是能夠以一種寬容的态度看待很多事情,即便再外人的眼中看來,這些事情似乎是非常嚴重和危險的,但是于他來說也不過爾爾,隻是過眼的雲煙。
因為那些根本不足以構成對他的威脅與阻礙。
如果這樣的惡意僅僅隻是針對索爾特爾自己的話,那麼他自然會像是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将他們輕飄飄的無視過去;但是現在索爾特爾并非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裡,他清楚的記得自己的身邊可是還站着唐州。
……唐州,他的摯友。并不像是索爾特爾一樣生來就擁有着強健的體魄與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而隻是一個普通的、孱弱的、對于元素完全隔絕以至于沒有絲毫的适性,根本無從去接觸魔法和煉金術的再尋常不過的人類。
盡管唐州本人曾經不止一次的向索爾特爾強調過,他再怎麼樣也是一個有手有腳、四肢健全的成年男性,并不需要如同看護什麼易碎的琉璃藝術品一樣的對他進行過保護,但是在這件事情上,索爾特爾顯然擁有自己的想法。
在索爾特爾看來,唐州是碰觸到棉花都會受傷和感到疼痛的、需要被時刻的納入視線範圍當中小心保護的對象。
唐州:……我難道是什麼豌豆公主嗎?
就簡直是從各方面透露出離譜。
直到晉升成為魔神之前,唐州都沒有能夠扭轉掉自己在索爾特爾的心目當中的這種離譜的定位與印象。
但就算是索爾特爾也絕對不能昧着自己的良心說一位天災的魔神是弱小可憐無助的、需要保護的對象,即便他時常會朝着唐州所在的方向投去憂郁而又擔憂的眼神,可隻要唐州足夠鐵石心腸,那麼目光也就僅僅隻是目光而已,不痛不癢,根本無法給唐州帶來任何的妨礙。
慘遭故意無視的索爾特爾:QAQ
大抵是因為時間過去的太久,盡管唐州已經将自己曾經和索爾特爾之間的記憶反複的拿出來回顧和品鑒,但其中的某些細節仍舊還是被時間所淘洗。
雖然尚且還沒有達到被“遺忘”的程度,可些許的褪色和模糊卻是不可避免的。
……這就導緻了,因為太久沒有被觸發過,所以唐州根本沒有能夠記起來,一個“年輕的索爾特爾”,對于他究竟抱有着一種怎樣可怕的過保護欲。
金茶色發的青年上前一步,将唐州擋在了自己的身後,以一種沒有任何感情的、冰冷而又漠然的目光,掃視了一遍這些将他們所環繞起來的執法者。
空氣像是在一個瞬間凝固住了,完全的停止了流通。像是有看不見摸不着、但卻又确實存在的凝膠将整個空間都完全填充,而所有處于這當中的人都是隻能夠無力的掙紮、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從其中脫離。就連思維都像是根本一并停滞住了,根本無從去對任何事情做出判斷。
唯一能夠注意到的,隻有那一雙金色的眼睛。
分明是擁有着這個世界上最耀眼璀璨的、本該是給人帶來溫暖的有如太陽一般的色澤,然而或許是因為那黑色的鞏膜,也可能是由于其中不似人類的尖細的豎瞳——總而言之,那雙眼睛占據了全部的思維,并且帶來了一種莫大的恐怖。
究竟過去了多久的時間?是一秒鐘、一分鐘,還是根本無法被數清的許多個小時?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仿佛跟着遠去了,唯有那一雙黃金瞳光華灼灼,就像是燃燒的太陽,而任何注視他的人都将會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到其中,并且徹底摧毀。
他們甚至連眼珠都不會轉動了,凝固有如的早就已經被定型好,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不會産生任何變化的蠟像。
或許在高溫之下徹底的被燒融,最後成為一灘在地面上的蠟油就是他們最終的宿命,同樣也是無可避免、終将會抵達的唯一的終局。
将這有如全世界最可怕的恐怖片一樣的氛圍給打破的,是一隻從後面伸了出來、搭在索爾特爾的肩膀上的手。和索爾特爾過于蒼白的、仿佛沒有任何的血色的肌膚不同,這一隻手看上去骨肉勻停,有如用一整塊的羊脂美玉所雕琢而出的藝術品,倒是和索爾特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非要用一個什麼形象的比喻來描述和形容一下的話……那像是一尊隻擁有着形體與存在的、帶有着極為濃郁的非人感的一個概念化的存在,與有血有肉的真實的生靈之間的頗為鮮明的對比。
這搭上來的一隻手就像是一個奇妙的開關,那些原本在這一處空間當中所肆虐的、擁有着恐怖的壓迫力的氣場在一瞬間就被撤去了,速度之快、消失的之徹底,就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簡直令人為之震撼。
于是這些執法者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恍惚的回過神來,想起了在此之前都發生過一些什麼。
而當回想起來了那些記憶之後,他們當中沒有誰不為此而變了臉色,看向唐州和索爾特爾的時候,目光當中不再是如同在剛剛來的時候的那一種高高在上的倨傲。
正好相反,他們看上去已經完全是被吓破了膽,甚至都不敢同索爾特爾和唐州的目光有所接觸,更遑論是對視,仿佛那是什麼能夠将人直接拖拽下去,然後一丁點都不留的全部吞噬掉的可怕沉淵。
這并非是他們能夠随意的去開罪地對象。已經無需任何的證明都可以明晰了——站在眼前的,這兩位在他們的調查當中,于奧莉薇娅失蹤一案擁有重大嫌疑的人,他們都是被神明所眷顧的、得到了魔神瞥視的人,能夠在一定的程度上使用被魔神所賜予的力量。
即便并非為魔神本尊,但是作為神明在人間的代行者,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同樣能夠被視為小型的天災——隻不過是影響的範圍要小的許多,别說是如同魔神們一樣輕易的就能夠愛擡手之間覆滅掉一個星系了,就連覆蓋一整顆星球,或許都略有欠逢。
不過那也不是尋常所能夠去應對的、可怕的敵人就是了。
”阿德萊斯?”索爾特爾扭過頭來,用那一雙暗金色的眼瞳望着唐州,尖尖的豎瞳當中倒着映照出來了黑發魔神的身影。
顯然,索爾特爾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唐州要阻止自己。如果不是因為索爾特爾并非是那種嗜殺的性格的魔神的話,那麼這些拿着通緝令找上門來的執法者們大抵會在剛剛照面的時候就全部被奪取了生命,甚至是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