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我是人啊,你不是? > 第3章 愚人一無所有(三)

第3章 愚人一無所有(三)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13号被他噎得啞口無言,滿心沮喪無處可去,隻能狠狠瞪了他一眼。

臨到晚上,徐久在食堂先喝了一碗甜菜湯,然後抓起幾塊大列巴,往裡頭狠狠夾冷熏香腸。成年人手掌厚,三指寬的幹面包,他一口氣咽下去三塊,再接着喝了一大碗甜菜湯。

經過幾天的磨合,他們這些新來的或多或少可以猜出來,食堂的菜式是跟着上面博士們的口味變化的。今天吃中餐,他們就跟着吃饅頭,餃子和炒菜,要是明天吃德國菜,他們也能分到些咖喱腸,肉餅和烤土豆。

徐久狼吞虎咽,其他人則明顯不似他這般有食欲,幾個人瞥一眼他的吃相,又交換了嫌棄的眼神。

他不管這個,吃完了一抹嘴,抓緊時間,拎着牙杯和毛巾上公共盥洗室拾掇自己去了。極地不缺水資源,但研究站的自來水供應可是限時的。

隻是捱到半夜,徐久躺在床上,仍然睡不着覺。

他腦子亂糟糟的,想今天發生的事,想那堆糊成爛餃子餡的屍體,骨頭都不知道被什麼玩意兒給燒黑了,死得不知道臉在哪,手在哪;也想那些人看不慣自己的眼神,想他們聚攏在身後時發出的竊竊私語;還想那隻大水母,美得像在做夢,根本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他不舒服地動了動手腕,傷口猶如大片長在外邊的潰瘍,一碰就百爪撓心地疼。

臨睡前,徐久包了紗布,可這傷卻不見一絲好轉的迹象。他甚至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這塊硬币大小的創傷,正在朝他的血肉深處,骨髓深處,乃至靈魂深處腐爛,而他卻無計可施,一點兒也不敢向上彙報他的情況。

極地站點到底在研究什麼呢?那隻大水母嗎?

徐久避開傷口的位置,煩躁地在狹窄的床上翻了個身。

我還能活多久?他接着想,我死的時候,會不會也跟白天那些人一樣,無依無靠,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

很小的時候,徐久不是沒想過要去找自己的爹媽,但既然已經被莫比烏斯的人收攏在旗下的福利院,怎麼可能讓個小孩子随便跑出去?很快,徐久成了重點照顧對象,淪落到日常三餐都要跟福利院的大孩子們一塊搶飯吃,搶不到就挨餓,搶到了也隻是些殘羹冷炙,頂多塞下牙縫。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哪還有精力想東想西?

餓得時間長了,他隻能拼命在福利院裡表現,搶着幹活,搶着嘴甜,搶着在護工面前展示他能寫字,會讀書。鑽營的心計,全得拿來确保自己不被餓死。

等他再大一點,終于可以拿着考核師的推薦評語,去莫比烏斯注資的學校上學,一日三餐是不愁了,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

他沒有讀書的天分。

實驗室收養大批的孤兒,資助他們上學讀書,必然不是為了做慈善。徐久一入學,老師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樣,在我這兒,你隻要聰明,幹什麼都行,在我辦公桌上拉屎都行!”

年輕的學生們紛紛為老師粗俗直率的話哈哈大笑,徐久亦然。隻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方能體會到這句話的殘酷之處。

——挖掘天才,挖掘搞研究的天才,才是莫比烏斯的真正目的。

私下裡,教師們全把資質平平的學生稱作報廢品,倘若能得到一個天資縱橫的學生,即使“報廢率”達到一比一百,一比五百,也是值得的交易。

天才的精英生擁有一切,他們在學校裡呼風喚雨,享受所有的特權,畢業了去總部深造,直接調入各個站點,入職就是中上層人員。

在這裡,學曆的森嚴等級代替了一切權力職務。徐久,還有和徐久一樣的普通學生,或許對“市長”“首相”“總理”的稱謂一知半解,無法切身體會外面世界的大人物是如何運用他們的權能,但他們一定十分清楚,“C類研究員”可能就是他們奮鬥一生的終點,“博士”更是位高權重,能夠調動軍隊,掌握着許多人的生殺大權。

上到初中的時候,學生中間一直很流行一句話,“世界是一個巨大的遊樂場,有的人是主角,有的人是供主角取樂的NPC”。

徐久深以為然,他拼搏過,努力過,然而天分這東西,沒有就是沒有,不能僞裝,更不能後天培養,比什麼都直白殘酷。

他曾經學到高燒不退,病倒在學校的寝室,可到了年終考核,還是能有人笑嘻嘻地拿出滿分的試卷,和幾乎滿分的實驗課績點,搏得教師們的滿堂彩。

沒有人看到徐久,關心他的身體和進步的成績,隻有異樣的眼光,若有若無的閑話,以及關乎他如何自不量力的嘲笑,一直伴随他升到高中。

徐久終于躺平了,不折騰了。

他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一如他接受自己NPC的身份,以及任人宰割的未來。高中還沒上完,徐久便被打發出學校,過早進入研究站點工作。

或許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吧,生也渺小,死也微賤,來和去都沒法發出太大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徐久終于睡着了,隻是睡不了多久,他又掙紮着醒來。

他的身體滾熱,發起低燒。他頭昏昏沉沉地從床上滾到地下,讓額頭在冰冷的地面上貼了好一會兒,再頭重腳輕地爬起來,跌坐在椅子上。

徐久的手腕腫得更加嚴重,潰爛更深,疼得麻木,已經不太能彎曲了。傷口邊緣還不停往外滲腥苦的膿血,聞得人腦門發暈。

徐久把袖子咬在嘴裡,一圈圈地解開濕漉漉的髒紗布,丢進垃圾桶,再吃力地擰開碘伏瓶子,悶着頭便往傷上澆。

“呃!”他的嘴裡咬着東西,不至于一下大叫起來,但即便如此,突然奔湧的唾液還是打濕了布料。徐久眼冒金星,呼吸斷斷續續,這一下疼得他汗出如漿,後背即刻汗津津的一大片。

他忍着呻|吟,發抖地處理傷口。清潔工的膠囊宿舍隔音太差,他壓不住聲音,左右隔壁馬上就會舉報給主管。

勉強把橫流的碘伏液擦幹淨之後,他再拿過盛着隔夜冷水的牙杯,胡亂倒進去些消毒消炎的藥粉,發狠地沖過去。

一套下來,徐久全身濕淋淋,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床頭的鬧鐘響個不停,他喘着粗氣,重新拿幹淨繃帶纏緊傷口,盡量不讓外人瞧出端倪。

他一陣陣地打着寒顫,臨出門前照了下鏡子,裡頭的人頭發淩亂,發梢粘在臉上,眼下帶着一圈青紫,嘴唇白得發幹、起裂,活像個鬼。

“快點兒!”同組的人在外面不滿催促,“就差你了,想牽連我們一塊遲到是吧?”

昨天的13号看出他狀态不對,忍不住多問了句:“怎麼了?”

“我……”徐久沙啞地開口,“我沒睡好,做了一晚上噩夢。”

“哦,”13号會意地笑了下,“吓着了,是不?你說說你,這才像個正常人的樣子嘛,昨天裝什麼深沉,聽得人心裡膈得慌……”

一組七個人先去吃了早餐,徐久罕見地吃不下東西,壓縮餅幹隻沾了沾嘴唇,拼死拼活地把營養糊糊填了兩口,便撂了碗。

好在不知道13号跟其他人說了什麼,沒人在乎徐久此刻的異樣狀态,他一直斷斷續續地打着擺子,身上一陣冷得像冰,一陣熱得像炭。

但棘手的地方不在這裡,負四層是有嚴格的安檢環節的,必須确保在裡面工作的人絕對健康,即便體溫稍有異常,都得被抓出來詢問。徐久肯定熬不過這關,萬一他被揪住,那接下來的日子,是難受是快活,可就一點由不得他了。

徐久必須想個辦法,盡量能拖多久拖多久,于是,他瞅準時機,終于使出經典一招。

馬上快進電梯的時候,他忽然“唉”了一聲,俯身抱住肚子,餘下的人俱被這動靜吓了一跳,低頭看他。

“咋回事,6号?”其中一個人問,“你生病了?”

“不知道,”徐久艱難地說,“就是,想上廁所……可能昨天晚上着涼了……”

他裝都不用裝,臉色已是難看得要命。13号着急道:“下電梯了再去啊!你走了,我們咋交待?”

“全推我頭上,”徐久氣若遊絲地說,“實在不行了,真的,不騙大家……”

“哎你……!”剩下的人來不及阻攔,他已然弓着腰,跌跌撞撞地朝走廊盡頭跑去。

他顧不得身後大喊的同隊,也顧不得自己在路上撞到了多少得罪不起的人,徐久一頭紮進衛生間,撲開一扇隔間的門,靠在牆上不住喘息,心髒拼命狂跳。

他的手腕徹底沒有知覺了,原先還疼,這會兒完全木掉,隻能勉強晃動兩下。不幸中的萬幸,傷在左手,而不是慣用的右手。

我不會要截肢了吧……

徐久迷迷糊糊地靠了一陣,好在這會兒正是上班的時間,衛生間内空無一人,他才敢放心在裡頭露出繃帶,再勉強清理一下傷口。

他把臉埋在冷水裡,努力讓體溫往下降。此刻他似乎精神些了,但徐久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某種回光返照的迹象。

他疲憊地往電梯走,果不其然,剛下到負四層,走近安檢門口,還沒等進去,他便叫幾名威嚴的警衛喝住,停在原地。

“站住!工牌拿出來看看!”

徐久連忙站定,放下工具,掏出工牌給對方掃碼。

“對不起,對不起,”徐久低聲下氣地說,“昨天晚上着涼了,拉肚子,不得已去了趟衛生間……”

“拉肚子?”那警衛人高馬大,寬得一個頂兩個徐久,“你……哎?你把頭擡起來,我怎麼看你臉色不對勁啊?”

他這麼一說,其他幾個人也跟着圍上來,徐久心跳得更快,他急忙說:“應該是有點脫水……”

他一邊說,一邊不得不慢慢擡頭,視線裡,那塊藍瑩瑩的高聳冰川再度映入眼簾,連帶着裡面冰封萬年的巨型水母也……

等一下。

徐久忽然愣住,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是發燒産生的幻覺嗎?他為什麼看到冰川周圍的腳手架擺動了一下?

“……跟你說話呢,讓你去測量體溫!要我們動手請是吧?”

徐久回過神來,張了張嘴:“那後面……”

“啊?”

“腳手架在晃,”他茫然地說,“後面的腳手架在晃。”

聽他這麼說,警衛也下意識轉頭:“說的什麼屁話,哪兒的腳手架晃了……”

說話間,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冰川附近的腳手架再次十分緩慢,然而幅度異常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警衛:“……”

負四層一下炸開了鍋,警衛掏出對講機,大喊道:“緊急情況!緊急情況!”

接着便抽出警棍,往腳手架的方向狂奔,徐久迷惘地站在原地,已經燒得有些糊塗了,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然而下一秒,猶如古琴弦斷,尖細脆硬的碎裂聲交疊着迸發,萬古不化的堅冰竟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外力擠壓,爆出一連串的密麻裂痕。

“控制室呼叫阿爾法小隊!”控制台上方,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傳遍整個地下空間,“控制台呼叫阿爾法小隊!立刻增援,地下的情況開始失控了!”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