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嚴嶽隻是單純地問一句,謝叙白有幾十上百種說辭糊弄過去。
但男人的口吻不鹹不淡,更接近于一種明目張膽的試探。
果不其然,嚴嶽很快找了個借口将許清然支開,接着又道:“建議你慢慢想,不要着急回答,更别企圖用拙劣的謊話搪塞我。”
謝叙白的思緒千回百轉,擡眸時已有計較,順着嚴嶽的話改變語氣:“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青年的背部肌肉恰到好處地繃緊,而幫他上藥的嚴嶽自然沒有忽略這個“破綻”。
男人毫不客氣,直接挑明,字字珠玑。
“你明知道許清然不是附近的居民,說要領養流浪狗隻是接近你的幌子,但你什麼都沒問,甚至在我們展現出非凡的殺伐手段時選擇留下。如果不是心大,那就是别有目的。”
“是為了你喂養的那條流浪狗,對麼?”
他一字一頓,低沉的聲音帶着無法抵抗的壓迫力:“或許我們更應該尊稱它為——詭、王。”
“……!”
謝叙白上身一僵,呼吸急促,宛如被這突如其來的重.磅炸.彈砸得頭暈目眩。
事實上謝叙白确實有些驚訝,因為嚴嶽推斷的全對。這個男人能被玩家推舉出來擔任臨時領導者,看起來是實至名歸。
接下來便是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遠處的玩家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劍拔弩張的氛圍,在那邊交頭接耳,讨論接下來的策略。
熱絡的談話聲不間斷地傳來,愈發襯托出這一小片空地的死寂和冷清。
嚴嶽以守株待兔的獵人姿态,繼續慢條斯理地給謝叙白上藥。
終于,青年像是承受不住無形的壓力,妥協般開口:“說詭王惡貫滿盈,為禍四方,那隻是老闆單方面的說辭,你們真的打算相信他?”
“為什麼不?”嚴嶽意有所指地誘導,“畢竟我們得到的信息有限,除非有熱心市民願意提供更多的情報。”
熱心市民謝叙白斂眸沉聲:“我不知道什麼才是你們想要的情報,但至少我清楚,一個衛生檢疫合格的城市,不會無端出現幾百上千隻瘋狗瘋貓。”
很正常的邏輯思路,卻讓嚴嶽忍不住一愣。
試煉副本經曆得多了,他們已經對怪物感到麻木,哪怕怪物數量多,也隻會懷疑是副本在提高難度,很少考慮故事背景外的合理性。
說來也湊巧,剛才嚴嶽帶人去枯井那邊探查,發現底下有大量的貓狗屍骸,不難看出被虐.待的痕迹。
老闆的臉色當場變得青一陣白一陣,咬牙主動袒明,他确實有那種喪心病狂的嗜好,怨魂殺他是冤有頭債有主。
重點來了。
如果沒有謝叙白的提醒,哪怕知道老闆是壞的,嚴嶽也會借助他的力量對付犬害,隻因《犬害》才是本場試煉的根源。
玩家并非不知道老闆的惡心,也并非不想懲惡揚善。
但比起通關副本活命來說,道德感實在是個奢侈至極的東西。
反而因為老闆暴露出本性和軟肋,他們會更加相信對方提供的手段,畢竟不會有比老闆更希望詭王和怨魂消失的人了。
但是沒有如果。
謝叙白及時點醒了嚴嶽。
——如果狂犬病的大量出現另有隐情,而屠宰場老闆就是幕後主使,那他一定隐藏着不為人知的陰謀,玩家幫他對付詭王,才是上趕着送命。
謝叙白見男人眉頭緊鎖,便知道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
隻要玩家多一分疑心,胖男人的詭計就絕不會進行得那麼順利。
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
胖男人應該早就将平安的位置告訴給了嚴嶽,嚴嶽卻隻字不提,無疑是想讓他幫忙帶路,再挾持他為人質威脅平安。
這是謝叙白絕對無法忍受的。
眨眼的間隙,他的眼神再度變化,放下衣服轉過身,與嚴嶽對視:“所以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們它在什麼位置,它和那些怨魂一樣,都是受害者。”
青年語氣堅決,滿目悲怆,很符合嚴嶽對他的刻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