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院首點點頭:“然後就選了抹殺人氣生氣最快,也最容易得到的水銀。”
沐寒想到江海平他們都直接去挖人家朱砂礦了,從這兒看……水銀确實容易得到。
至少容易被築基修士得到。
她點頭,感覺好像沒問題。
“那你,可有設想過,若是失誤了,水銀過量,毒害左近,後續你該如何?”
沐寒确實想過。
“我盡量控制用量了。以東宋的情況,我曾想過,後續應該會有散修聯盟或者造化谷的修士過來——我們離開後也會想辦法把東宋的事情報給宗門、散修聯盟,若是發生意外,東宋國部分地區被水銀毒害的問題會一并如實上報。”
這算是把後續推給别人的處置方式。
不過沐寒本來并不是這麼想的……
她是覺得,有伯賞幫忙把關,她不至于把水銀的量給加出危害一方的效果。
姜院首聽了,點點頭,還行,至少想過。
陣法師辦事不過腦子,往往比其餘任何一類修士都能闖禍。
“陣法師極少用得到水銀,你應該也是第一回用。
“若是把握不好,傷了地脈根基倒是其次,東宋這樣的地方,地脈等級差,隻要支付一定的靈珠靈寶,恢複起來不難。
“怕的是傷了大量凡人。”
姜唯馨帶上沐寒飛到北方一處開山道附近,這裡是東宋的用工地點之一,也正是姜唯馨剛剛所說的“聚氣池”。
“水銀能抹殺人氣,生氣,一點不錯,但在陣法中,此物若使用不當,尤其是在這種聚集了無數生人氣息的陣法中,其危害除了本身的毒性之外——”
姜院首停住了。
沐寒聽得用心,被他岔住以後,困惑地看過去,得到的卻是被抛回來的問題:
“你覺得還有什麼?”
還能有什麼?
沐寒是真的不知道了。
她目前的陣法基礎,要說紮實的部分,那不會高于五階。
六階挑三揀四馬馬虎虎。
七階以上,看與分析全靠按圖索骥,至于動手,照葫蘆畫不出瓢。
這可能是高階的運用,但她破壞邊境禁制的做法讓姜院首對她的陣術水平有了誤解,以為她會了解?
事實并非如此:
“不知道。
“不知道……”姜院首想起什麼,微微歎了口氣:“不奇怪。這是邪陣的用法。
“你該是會的,隻是想不到。”
“師叔,其實我,陣法原理隻學到五六階。邊境禁制我能破開,也隻是因為它是個非常零碎的套陣。”
“我知道。”大概是看出沐寒真的想不到了,姜院首沒再卡着她:“東宋修聚氣池,有何目的?”
“以氣機牽連,溝通邪煉陣法與國内民衆。民衆變成了活的陣紋。
“邪煉陣法會在極短的時間内,完成由喚醒到全面運作的過程。”
“所以,大型陣法中,聚氣池的一個重要作用是,溝通聯絡。”姜院首點點頭:“你既知道這聚氣池能溝通民衆身上氣機,那你也當考慮到,當你以水銀抹消民衆在聚氣池裡留下的生氣時,這水銀,有可能因為你引導不當,而反過去去侵蝕……你想救的那些凡人的生機。”
沐寒渾身一冷。
這确實是她沒考慮到的。
哪怕想到有伯賞在,她制作失誤的陣盤不可能有投入使用的機會,但一想到這種可能,她止不住地往外冒冷汗。
而姜院首的話還不曾說完:
“看來,你知道這是多嚴重的因果。
“那些凡人死了便是死了,救不回來的。與土壤,以及更深層次的東西,地脈,都不同。
“當真引發了這種後果,無論是散修聯盟,造化谷,還是我這個陣法院院首,沒人能幫你解決。
“惡果既定,無可消解,于你日後修行,妨礙極大。
“你或許想說,你這樣做是為了救人。
“你雖然造成了不可忽略、彌補的惡劣後果,但你也成功制止了更大的慘禍的發生——”
姜唯馨忽然擡手指了下天,露出一個和他在弟子眼中的素日形象不符的表情。
無奈,不忿,還有譏諷:
“它有時候,算的又沒那麼清。”
說到“算的”的時候,姜唯馨把手放下了,臉上的神色也變回了慣有的沉靜認真。
沐寒領悟了姜院首的用意,拜謝道:“謝師叔指點,弟子明白了。”
姜院首右手五指虛握,一塊土黃色中隐着些銀色星點的五角石碑樣的東西,被他隔空抓取過來。
這玩意原本被埋在三裡之外,正是沐寒用水銀與其他材料制作的,用來抹去工事中的人氣的陣盤。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很謹慎,水銀用量比實際所需偏少。
“這樣……消弭氣機的進度就變慢了,但土地和附近的人會安全許多——僅剩的威脅,便是水銀那抹除生機的能力,許會在它把氣機鍊接腐蝕斷開之前,先順着氣機尋過去,傷害參與修築聚氣池的人。”
姜唯馨說完,才又道:“你是劍派何處的築基修士?我還不知道你是誰。”
他說完,又想起早被他扔在一邊的傳訊符。
或許傳訊符上有後到的消息提到了?
隻是他忘記看了。
“晚輩須沐寒,是三年前剛築基的新晉築基修士,目前是在門派内獨自修行——”
姜院首眉眼似乎極細微地抽動了一下,他等沐寒說完,才問道:
“築基以後,住在青虎宿後邊?”
沐寒隻提了自己的名字。
姜唯馨這句話,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早有耳聞,臨場确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