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蘊精露逐漸升騰擴散,熒光融入空氣中,形成風的形狀。
雲輕略有些奇怪,問江白榆道:“你們華陽派播散蘊精露還需要念法訣嗎?不會連我們龍首派都不如吧?”
江白榆搖頭道:“不需要。”
“那他們在念叨什麼?”
程歲晏猜測道:“會不會和困靈陣有關?”
雲輕斬釘截鐵地否定:“不可能。妖怪都還沒現身呢,這時候不能啟動法陣。”
妖怪始終沒有出現。
周士譚與洛水瀾依舊閉着眼睛低聲念法訣,離得太遠,雲輕也聽不清楚他們念的是什麼,隻見他們額頭布滿汗珠,想必十分辛苦。
雲輕心裡越發感覺不對。
突然,周士譚的身影晃了晃,與此同時洛水瀾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不好!”雲輕大驚,起身飛奔向明月樓。
其他三人也起身跟上。
兩個地方隻是斜對角的距離,他們一陣風似的趕到。
周士譚和洛水瀾已經倒地不起,渾身血管暴突成黑色,雙目圓睜、滿臉驚恐,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雲輕蹲下身探了探鼻息,朝其他三人搖頭:“死了。”
程歲晏不可置信道:“這麼快?”
夜風呼号着穿過院中,有如鬼泣一般。一片枇杷葉被風卷着落在程歲晏肩頭,程歲晏以為遭到襲擊,猛地往旁邊一躲。
這一躲差點撞到江白榆,江白榆注意力都在屍體上,也沒在意。
程歲晏轉頭同他說了聲“抱歉”,此時兩人距離頗近,程歲晏突然吸了吸鼻子,問江白榆:“你身上這是什麼味道?”
說着伸頭還想湊得更近一些。
江白榆默默地一擡精鋼劍,劍柄碰到他的鼻梁,他這才作罷。
浮雪說道,“妖怪都不曾現身就能瞬間殺死他們嗎?那這妖怪是何等強大?師姐,要不我們……”跑吧?
雲輕搖了搖頭沒說話,扒開洛水瀾的上衣,抽劍刺向他胸口。
程歲晏有些不忍心,小聲勸道:“雖說他們得罪過你,可現在人都死了,也不至于侮辱屍體吧……”
江白榆搖了下頭,“你誤會了。”
“什麼意思?”
“她在看他的心髒是否完好。”
雲輕肅着一張臉,握劍的手極穩,劍尖刺入肌膚,緩緩沉下。她用劍尖探了一會兒後,拔出劍,朝其他人點了點頭。
江白榆說道:“他的心髒已經破碎成血肉一片。”
程歲晏問道:“這能說明什麼?”
“血液倒流,心脈破碎,符合反噬的死狀。他們不是被妖怪直接殺死的,而是死于反噬。”
浮雪松了口氣,“那就是說這裡沒有妖怪吧?”
“不一定,蘊精露畢竟打開了。”雲輕站起身,掐個訣弄幹淨劍身,随後擡頭四顧。
銀白的圓月如同懸在深藍天空的一盞琉璃燈。燈光之下,萬籁俱寂,隻有夜風不知疲倦地呼号着。
風吹亂枇杷樹,卷着枇杷葉子翻飛狂舞。那片枇杷葉正如這世間數不清的被命運裹挾的人們一樣,身不由己地飛向遠方。
飛過道道高牆,飛過層層青瓦,飛到一座屋頂上。
一隻白色的、毛絨絨圓乎乎的小爪子按住了它。
小爪子的主人通體烏黑,隻有四隻腳是雪白的。純黑的毛發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翠綠的眸子有如荒野中的兩團鬼火。
黑貓優雅端正地坐着,看戲一樣注視着明月樓中發生的一切,冷漠點評:“蠢貨。”
說着轉身無聲地跳下屋頂,消失在月光下。
它離開的地方,留有半塊吃剩的肉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