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人,像是披着厭那張俊美皮囊的惡鬼,全身上下不着一絲,墨色長發披散在背後,黏稠地凝結在一起,滴滴答答淌着鮮血,從蒼白的皮膚滑落,最後彙聚在他身下。
那雙如同黑曜石的眼睛,已經完全被血色占據,包括眼白也是赤紅的,怎麼看都不像是人,而是在神話、怪談故事中才會出現的惡鬼,在地獄火海中煎熬千百年的修羅。
戚明漆被吓得不輕。
他還是第一次見厭這副可怕模樣,就連小說中都沒有描寫過,厭陷入失去理智的瘋狂狀态後,是什麼樣子——
沒有人氣兒,沒有神智,隻剩下最原始的捕食本能,像是要把他吃了。
看一眼都會做好幾天噩夢的那種。
戚明漆已經怕到快做不出反應了,牙齒止不住地打着顫,手腳冰涼,就好像此時此刻,他的魂魄,跟身體已經剝離開來,所以他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厭忽然動了,單膝跪下來,朝他伸出手。
戚明漆下意識做了躲避的動作,但手腳全是麻木的,于是那隻被他自己咬傷手背的手,讓厭抓在了手中。
厭盯着從那道傷口蜿蜒流下的血迹,喉嚨劇烈地滾動着,好像很饞,很渴望似的。
他低下頭,試探性地在手背上舔了一口,見戚明漆沒有很激烈的反抗動作,這才将臉貼着戚明漆的皮膚,用力舔舐、吸吮着,發出模糊、粘稠的吞咽聲。
過了一會兒,厭好像終于發現了,戚明漆在害怕地發着抖。他擡起頭,一隻手捧着戚明漆的後腦勺,動作可以稱得上是溫柔地将人壓在身下,然後湊到他頸側輕輕嗅着。
……要做什麼?冷汗黏在眼睛上,戚明漆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地想。
厭身體的溫度很高,高得驚人,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壓在他身上,讓他也變得發熱、發燙……還有厭現在的動作,讓他也感到很危險。
戚明漆下意識擡手,按在厭的臉上,朝外推了推。
厭卻好像不高興他的拒絕,一條腿壓住他膝蓋,又用手将他的雙手分别按在身側,依然貼近過來,舔他的頸側,灼熱呼吸燙着戚明漆的皮膚。
厭不止舔戚明漆頸側那一塊皮膚,還親着他的下颌和側臉,像是撫慰情人時會做出來的動作,溫柔得有些黏膩。
戚明漆卻猛地想到了什麼。
野獸在進食獵物之前,也是這樣按着獵物,在準備下口的地方舔來舔去吧?
那接下來,就應該是、是……
厭稍微擡了擡頭,張開嘴,露出绯紅嘴唇下一口森白的牙齒,然後咬在戚明漆的頸側上。
皮肉被撕裂的痛感非常明顯,戚明漆發出一聲很低的慘叫,他能感覺到血液從血管中湧出,在觸及空氣之前,就被厭含在了口中。
戚明漆止不住地發着抖:“嗚!”
厭!
他伸出雙手用力去推身上的男人,厭的身體如同山一般難以撼動,将他死死壓住,無法動彈。
戚明漆的聲音裡帶着哭腔:“嗚……”
厭……
我要死了嗎……
戚明漆朦胧地眯着眼,意識慢慢地也有些模糊了,眼神僵直地盯着宮殿頂部。
幽暗詭異的暗紅光芒、濃郁的血氣,還有晃動的影子,好像一場荒誕的祭祀,他就是獻給惡鬼和神佛的祭品,在這無人的陰暗之處,被一點點撕碎、蠶食。
那些從身體中流出的血,仿佛也帶走了他的生命力,于是他連自己在什麼時候哭了,都沒有發現。
到這個時候,他才算是見到了厭的全貌。
真正的獵食者,在撕咬享受獵物的那一刻,全身所有的欲望都會調動,不隻是進食的欲望——還有對血和暴力的渴望,征服和性。
戚明漆的哭聲和呼吸漸漸地都變得微弱了,當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厭忽然動作一頓,發出從血池中走出來後的第一聲:“小七?”
戚明漆勉強睜開眼:“嗚……”
他看見了上方厭的眼睛,好像恢複了幾分理智,不再紅得滴血,稍微有了點活人氣兒。
厭松開戚明漆的雙手,轉而去抱住他的肩膀,将他攬在懷中,鼻尖依然貼着頸側皮膚,隻是沒有像剛才那樣吸吮,而是用算得上溫柔的動作慢慢舔着。
“小七,小七……”厭有些急切、又好像有些悲傷地低語着,“别怕,别怕我,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戚明漆昏頭漲腦的,朦朦胧胧中,他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事物在悄然變化。
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就像是在等待花開,雖然不知道它會在什麼時候開,那個過程是無聲無息、幾乎看不見的,但他知道那朵花一定會開,所以會變得期待起來。
厭忽然發出一聲吃痛聲。
戚明漆沒什麼力氣地側過頭,厭還在舔着他的臉側,隻不過從這時候開始,每一下舔在他皮膚上的動作,都會留下一道鮮明的血迹。
厭的手撐在戚明漆身側,支起上身,低下頭俯視他。
戚明漆眯着眼看了厭好一會兒。
厭的眼睛,已經漸漸恢複到隻有瞳孔呈現暗紅的狀态,好像沒什麼情緒,又好像有很多混亂、紛雜的情思。
有鮮血從他嘴角溢出,蜿蜒着流下,一滴一滴打在戚明漆臉上。
起先,戚明漆以為那是他留在厭口中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