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漆被殺手們綁了起來,推着往前走。
這些殺手從皇宮出來後,顯然冷靜了許多,一路沉默不言地往東前行。戚明漆對他們觀察後,印證了自己的一個猜測,這些殺手當中,至少有兩波來曆不同的人,隻是有着共同的目的。
幾人疾行趕路,穿過皇宮外一片茂密樹林,來到城外不遠處一座山。此地原先是個礦山,資源采掘幹淨後,便被廢棄了下來,路況複雜,沿路全是各種被丢下的采礦工具。
殺手們似乎總算有了一口喘息的空隙,速度顯然放慢下來,并且開始說話。
那名首領沖着先前打戚明漆的另一人問:“這小子怎麼處理?”
旁邊另一名殺手接話:“直接殺了吧,帶着也是個累贅。”
“不妥。”被問話的殺手微微搖頭,“他對那個瘋子意義非同尋常,直接殺了,他恐怕會瘋狗咬人。”
他擡起手,搖晃着豎起的手指:“别忘了,再怎麼說,瘋狗手下還有一萬人,真惹急了,靠着這一萬人,他都能把北朝皇庭給屠了,你信不信?”
首領沒吭聲,顯然知道對方說的話在理。
他冷笑道:“那怎麼辦,難不成我們還要帶着人去跟那瘋子要點好處?”
“也不行。”那人道,“今晚我們刺殺月言公主雖然失敗了,但他必定記恨我們,在他面前冒頭,等于送死。”
首領怒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就這麼輕輕松松把人放回去?那這一大晚上的努力不全打水漂了?!”
那人淡淡地冷笑一聲,仿佛在認同他說的話。
“我還有個法子。”趕在首領發怒之前,那人又道。
他四下張望着:“我看這地方到處都是礦洞,不如将他随便找個地方埋了。等會兒走遠一點,丢下他的東西,誤導那瘋子找錯方向,我們從另一邊離開,這不就輕輕松松脫身了?”
“等埋個一夜,到明天早上,人差不多就沒氣了。那瘋子斷然想不到,人在土裡埋着;就算想到了,這座山上有成千上百個礦洞,他要找到何時去了?叫他忙着找人,肯定分不出心思找我們麻煩,說不定,還能省得壞了你我主子的好事。”
戚明漆聽得心頭一陣惡寒。
這群人從一開始刺殺月言公主時,就表現出極為殘忍的一面,現在,他們還要将這樣殘忍的手段用在他跟厭身上,讓厭甚至都不知道他死活,隻知道苦苦尋找,到最後,讓厭隻找到一具屍體……
他憤怒地掙紮起來,想用身體去撞那些人,卻被揪住頭發重重地抽了幾下。首領似乎對這個提議非常滿意,令手下三人趕緊行動起來,尋找合适的礦洞。
見戚明漆還是滿臉不甘,他朝着人又是一頓拳打腳踢,直到手下招呼他過去,這才停住手,轉身去看他們選中的礦洞。
“就這個吧。”首領點頭,“把那小子外衣扒了,捆起來丢下去,我們二人先去抛棄東西,你們三人将土填上,再過來找我們。”
離開之前他朝戚明漆投去一眼,冷笑道:“别忘了,把土壓緊一點,放點用來掩蔽的東西。”
三名殺手找來繩索,将戚明漆緊緊地綁住,推進洞中。戚明漆完全沒辦法掙紮,就這麼被綁了起來,臉着地趴在坑底。
他扭動着身體,回頭去看坑邊,隻見三人已經拿起鏟子,開始朝洞裡填土。
戚明漆憤怒地叫了一聲:“啊——”
“好像是個啞巴,”殺手們一邊填土,一邊閑聊,“一路上都沒聽他說過話。”
另一名殺手嗤笑:“可憐見的,連聲呼救都發不出來。”
沙土淅淅瀝瀝地掉在臉上、身上,戚明漆被嗆得咳嗽兩聲,不敢再張開嘴,生怕吃進更多泥土。
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他把臉埋住,聽着耳邊持續不斷落下沙沙的聲音,眼睛漸漸地濕了,心也跟着逐漸冷下去,不管是先前的憤怒、害怕,還是擔憂,全都淡去了,隻剩下那張沙土織成的死亡陰影,将他整個籠罩了起來。
厭……厭……
不是說要相信你的麼……
為什麼沒有來找我……
身上堆積的土層越來越厚,戚明漆閉着眼,低聲哭了起來,眼淚浸入身下的泥土中。
他腦子裡隻剩下厭,想着厭在哪裡,到底有沒有在找他,不知道哭了多久,耳邊漸漸地也聽不見沙土落下和殺手們的交談聲,身上越來越重,并且有了很明顯的擠壓感。
戚明漆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少,他漸漸地呼吸不了了,在這種近乎窒息的狀态下,他甚至沒法繼續哭泣。
好冷啊。
他呆呆地這麼趴着,直到頭上最後一點動靜消失,仿佛在彰顯那些人已經完成了他們的工作,并且離開此地。
戚明漆已經想不了更多的事情。
他腦子裡隻盤旋着一個念頭——我會死在這兒嗎?
在渾渾噩噩中,在這個密不透風的空間中,連時間的流逝似乎也都停滞下來,他将這個問題反複思索着,卻沒有留意到,右側耳垂上的耳墜在黑暗中亮了起來,散發出幽暗的紅光,明明滅滅,有種妖冶且不詳的怪邪感。
他甚至沒有發現,雖然口鼻因為無法呼吸,身體幾乎停止氣體交換,但他除了感受到些許窒息,卻沒有因此陷入昏迷——
周圍完全陷入一片死寂,宛如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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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帶着人追到礦山,不多時,便發現前方不遠處有三個鬼鬼祟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