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漆騎着馬,在黑夜中狂奔。
他相信厭肯定是一個人跑去找華也庭了,但他不信,厭一個人,可以從千軍萬馬的包圍中逃出來。
戚明漆感覺自己也快要瘋了,被這個瘋子傳染的。即使心裡很清楚,他這會兒一個人跑出去找厭,幾乎等同于白費力氣,如果不幸碰上追殺他們的軍隊,那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無所謂,算了,他什麼都不要想了,死亡又如何,也不是沒有經曆過,他現在就要去找那個瘋子,找到了,再狠狠給他一巴掌。
我才不是什麼沒脾氣、隻會被男人保護的花瓶……戚明漆想,我明明也可以保護你。
可是,到底要去哪裡,才能找到厭?
駿馬已經在黑暗中狂奔很久了,戚明漆越發感到茫然,厭到底在哪裡?他是否已經錯過了厭?還是說,厭已經……
他不敢再想,心頭猛地縮緊,像有一把鈍刀慢慢地攪着,而那些不好的想法,加快了攪動的速度。
周圍都太安靜了,野外的平原空寂無人,耳旁隻有風聲,還有駿馬喘息的呼聲,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完全找不到那個人留下的半點蹤迹。
全身血液都好像被小火慢慢煮着,越是沒有找到厭的希望,越發灼熱沸騰。
我要找到他。
我要找到厭。
我已經兩次都找到他了,第三次,還是會的。
隻有這個信念,還支撐着戚明漆繼續向前。
被挂着耳墜的那一側耳垂,漸漸地熱了起來。那枚伴随着傷痛一起送來的禮物,來自另一個人愛的具象化物體,忽然間有了人的心跳,血紅光芒在黑暗中忽隐忽現,仿佛那顆高懸于北天之上,為夜行之人指引方向的北極星。
當戚明漆意識到這點時,他停下馬,将耳墜摘下,捧在手中。他發現了,當他面朝着不同方向時,耳墜會有不同的閃光頻次,就好像真的在指引他,要往哪個方向去。
雖然一直都不清楚,這耳墜到底是什麼,但戚明漆知道,它一定非同尋常。
他拉着缰繩,決定相信耳墜的指引,試一試。
·
“閃開!閃開!”
士兵們将一座茶樓清空,七八個人手忙腳亂擡着串在一起的華也庭和符銘沖進來,将二人擺放在地上。
緊接着,左邊進來三四名軍醫,右邊進來三四名城裡的普通大夫。當華也萱被人攙扶着進入茶樓時,兩邊人正吵得不可開交。
一邊認為應當取箭救二人,另一邊認為,取箭會讓兩人立即死去,雙方誰也沒能說服誰,争得面紅耳赤。
華也萱跪坐在地上,探了探符銘頸部的脈搏,淡聲道:“将軍已經死了,先将箭斷開,分離二人。”
吵架聲瞬間停歇下來,屋内不止站着大夫們,還站着一半鎮北軍,和一半梁王手下将士。當聽見領袖死去的消息時,鎮北軍們顯然都變得茫然,面面相觑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梁王那邊的人神色也變得怪異起來,雖然他們的主子并沒有表态,但已經有人将手按在腰間的刀劍上了。
鎮北軍士兵發現後,也跟着動了起來,一時間,屋内劍拔弩張,氣氛立即變得非常緊張。
“你們先下去。”華也萱轉頭吩咐鎮北軍,“在外面等着。”
将士們遲疑未動,低頭用眼神交流着。但他們當中很多人都知道,華也萱并非隻是柔弱無力的少女,她是自化自在密教當今的九黎之母。
她預見了大皇子的叛亂,在上次宮變中,與下南國的質子華也庭一起帶領密教,輔助鎮北軍平亂。現在,兩個最有話語權的男人,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生死未蔔,此時聽從她的吩咐,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合理。
鎮北軍開始動了,他們慢慢退出這間屋子,當所有鎮北軍離開後,梁王走上前來,拔出劍,橫在華也萱頸側。
華也萱不驚不怕,眼神都沒有動一下:“梁王這是何意?”
“我要殺了華也庭。”梁王将目光投向地上,冷眼望着呼吸微弱的華也庭,“他二人一死,鎮北軍不就該聽令于本王了?”
華也萱微笑起來。她擡手,将頸側的劍刃推開一些,側頭看向梁王:“梁王何必心急呢?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想要的,我也可以給你。”
“哦?”梁王挑眉,“九黎之母,你當真如此自信,笃定自己知道本王想要什麼?”
華也萱低下頭,嘴角抿着笑,用帕子為華也庭輕輕擦去嘴邊血迹:“梁王懷裡還揣着女兒生前最後佩戴過的耳環,您很清楚,控制鎮北軍隻是一個借口,作為一個遠在邊境的藩王,哪來的資格讓這支軍隊為您臣服。”
“我這哥哥啊,真是讓人不省心,到處結仇,等到自己一落魄,仇家全都趕到一塊,上門尋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