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漆坐在宮殿樓頂,打了一個噴嚏。
從星卷長河中出來,睡了一晚,起來他就病了。
興許是昨天渾身濕漉漉的坐在台階下,跟教衆們說了太久的話,讓他染了風寒。但戚明漆奇怪的是,他以前都沒這麼容易生病,在上北朝的整個冬天,除了有幾次被厭折騰狠了,才發起燒來,其他時間他都沒有病過。
“應該是強行拔除命相蓮帶來的影響……”教司長坐在他身旁,給他摸過脈,“還好不是太大的問題。”
戚明漆不解:“拔除命相蓮,為什麼會讓我生病?”
教司長跟他解釋:“因為您先前長期為華也庭替命,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這麼多年,小病小災還是不斷的,而命相蓮彌補了身體的缺損。當命相蓮的效果被從身體中完全剔除後,未來您就不再是‘守靈人’,但身體底子已經受到損傷,這會兒就暴露出問題來了。”
戚明漆吸了吸鼻子:“那,你說不是太大的問題,就是說可以恢複吧?”
“我讓人為您調理,三五年内應該能有起色。”教司長道,“隻是在此之前,您會比較容易生病,需得多多注意身體。”
戚明漆悶聲道:“噢……”
這是戚明漆進入星卷長河後的第五年春天,天氣還沒有完全回暖,一到下雨的時候,天色就是陰沉沉的。
戚明漆還是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他對着鏡子看過,他還是那副十七、快到十八歲的模樣,除了不知為何變成完全雪白的頭發,什麼都沒有改變,但這個世界卻丢下他,已經向前運轉五年了。
說起來,厭原本就比他這具“小七”的身體,大了好幾歲,這會兒五年過去,他還什麼都沒變,厭卻長了五歲,那豈不是大了他近十歲?
也不知道厭現在如何了,還是不是那個他所熟悉的,總是時不時發發神經,但對他好得沒話說的厭。
戚明漆感到一陣煩躁。
早知道會離開這麼久,他就該跟厭多交代幾句,讓他不準忘記自己,不準花心……
好吧,戚明漆又想,這可是整整五年诶,讓别人為他守整整五年的活寡,實在太殘忍了。
不過打心底來說,戚明漆還是更相信厭在等他的。
或許可以借助星辰推演一下?不知道這種事能不能算得出來。
戚明漆正胡思亂想着,樓梯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一身荊钗布裙的女人捧着托盤走上樓來,在她的手彎處還搭着一件白色的長衣。
教司長起身接過托盤裡的藥碗,将它交給戚明漆,女人走上前,将白色長衣搭在戚明漆身上。
戚明漆擡起頭,沖她羞澀地笑笑:“娘,你怎麼親自送東西來了?讓他們送來就好啊。”
月言公主摸摸他的腦袋,跟他比劃:上面風大,早點下去,不要着涼了。
五年前,月言公主被送來濯空城後,天極辰星教想辦法為她清除血毒,廢了很長的時間,終于讓她恢複到原本的正常狀态,現在在軍營幫着照顧将士。即便穿着一身最樸素的農婦衣裙,也無法掩蓋她的美麗面容。
她一直都記得戚明漆,記得在北朝皇宮中的最後時日,戚明漆帶給她的溫暖和幫助,又因為一直沒怎麼好好照顧過厭,這會兒索性将戚明漆當自己的親生孩子看待了。
戚明漆乖乖地點頭:“我們等會兒就下去。”
月言公主站在一邊,等他喝完藥,這才拿着托盤和空碗離開。
戚明漆攏着長衣,問教司長:“那我現在要做什麼呢?如果沒什麼事,是不是就可以……”
可以離開這裡,去看看厭在做什麼?
教司長道:“不急,我先跟您講講現在的局勢。”
“局勢……”戚明漆愣了愣,“自化自在密教帶來的影響很嚴重?”
“是。”教司長點頭,“現在的上北朝,被密教一手把控,九黎之母碧靈公主,将兄長推上密教教王的位置,又大興血飼之道,使兩萬名士兵與華也庭通感,直接受其控制行動,為華也庭網羅、誅殺反對者。”
“南部邊境郡王,以梁王為首,紛紛宣誓臣服密教,手下軍隊不再聽從皇室調遣。他們為密教迫害國内百姓,每年從各地搜羅少年、少女各一百人,向密教進貢。”教司長道,“受此迫害,許多人背井離鄉,試圖南下避難。”
“朝中大臣、家族,但凡試圖擁趸皇族子嗣者,在這五年裡,幾乎都被血洗清空,到現在,朝廷幾乎成為密教的一言堂……”
戚明漆聽愣了:“怎麼會這樣?”
教司長歎了聲氣:“應該說,這才是失去皇權壓制後,密教展露出來的原本面貌。早在二十年前,下南國南威帝統治時期,在當權者的支持下,這樣的殘暴事迹早已上演,現在,不過是曆史的重現罷了。”
“隻是,如果放任密教這麼繼續發展,大興活人祭祀之法,非但上北朝國内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恐怕就連下南國也難逃一劫,天下動蕩,生靈塗炭,是為舉世之大災。”
戚明漆問:“那現在下南國如何?”
“下南國自十七年前南赫帝登基,驅逐密教後,國内向來信奉天極辰星教,暫時還沒有受到自化自在密教太大的沖擊和影響。”教司長道,“南北兩方以天脈相隔,南朝坐擁得天獨厚的地勢,人傑地靈,地大物博,雖與北朝戰事不斷,但積蓄仍然豐厚。”
“原本,下南國皇帝面臨的問題隻有一個,那就是東南沿岸世家權力分立,但現在,密教進犯得越發頻繁,讓他的煩惱又多了一個。”教司長又道,“南赫帝長年重病纏身,朝中各方勢力鬥争形式嚴峻,稍有不慎,下南國就會陷入被上北朝蠶食、侵吞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