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臉上笑意愈發濃郁:“那如果沒有呢?”
“沒有?”他聽見那人清越又有些漫不經心的聲音,“那就把本座賠給王爺,如何?”
又補充一句:“親自。”
厭捏着紗帶的手指指尖,在微微地顫抖。
他摩梭着柔軟的紗帶,那觸感如同肌膚,撫摸的時候,會讓他想起一些隐秘的、令人血脈偾張的回憶。
親自……嗎?
受萬衆朝拜、敬仰的大教宗,不管是赢了這個賭約,還是輸了這個賭約,都要“親自”走進他的帳中來……
到那個時候,從他身上下來的,可就不隻是這條紗帶了。
厭閉了閉眼,竭力按壓住會讓他失控的念頭,暫且忍耐着。
任何一個有經驗的獵人都知道,唯有耐心等待、蹲守,才能捕獲到最甜美的獵物……
所以,他着什麼急呢。
厭睜開眼,悶悶地低笑一聲。
華楚山還沉浸在“自己要完蛋了”的想象中,被厭這一聲笑驚得回神,磕磕巴巴問:“沒、沒事了吧?”
他還想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可千萬不要出岔子啊。
厭卻不理會吓得夠嗆的太子,轉身朝着禁軍走去。
他将手中握着的紗帶放在鼻尖下深深嗅着,聞到了熟悉的淡淡蓮花香氣。
曾經他因為這香氣迷戀過一個人的血液。
如今這香氣,依然是他的瘾。
開在他的窗台下,五年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都萦繞着他。
·
天極辰星教一行人進入皇宮,前去拜見南赫帝。
除了接受南赫帝口頭的敬拜和封賞,在出來之前,教司長就跟戚明漆提議過,讓他為南赫帝醫治血毒之患。
這并非什麼難事,如今月言公主體内血毒已解,處于正常狀态,所以南赫帝身上,隻是一些受血毒侵蝕造成的普通舊疾。戚明漆将從濯空城帶出的藥物用在南赫帝身上,幾乎很快就見了效果。
或許大教宗到來的心理效果勝過藥物作用,南赫帝那張常年病容上多了幾分起色,甚至能夠自己坐起身來,被人攙扶着下床,伏跪在地上,在戚明漆掌心下接受“賜福”。
等到賜福結束後,他坐在床邊,安排着大教宗在宮中的着落。
皇宮中先前就為天極辰星教安排了一處府邸,内部建造有高二十丈的塔樓,用以觀測星象。如今戚明漆到來,除了為他安排起居的住處,這座塔樓自然也成了他将來的工作地點。
戚明漆客氣謝過,南赫帝又問起行祭的安排。
大教宗兼行國師職責,之後的大大小小祭禮,都要由大教宗來完成,如今四月春祭還沒有開始進行,所以戚明漆入朝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向天行春祭。
戚明漆來之前就有準備,從容地将安排跟南赫帝說過,又得知到行祭那日,将正式加封他為國師,并向全天下昭告,屆時南赫帝可能無法親自出席,但會讓厭王爺代自己率領群臣及觀祭禮的百姓,向他朝賀。
戚明漆沉默地點頭應下,再次謝過南赫帝後,向他拜别離開。
剛從南赫帝殿中出來,不等戚明漆上步辇,便看見遠處迎面過來一座華麗的坐轎。
戚明漆如今既是天極辰星教大教宗,又是準國師,在這南朝宮中身份僅次于南赫帝,斷然沒有他給宮妃讓路的道理,于是一行人在原地不動,等到坐轎越來越近,最後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轎旁内監上前,向戚明漆伏拜行禮。第四教司不動聲色向前一步,擋在戚明漆身前,朝轎内發問:“轎中是哪位貴人?”
周圍安靜了片刻,跪在地上的内監埋着頭回答:“大教宗,裡面乃是我朝唯一的一位貴妃娘娘……”
話音剛落,轎内傳來女人輕輕的笑聲:“本宮向大教宗見禮了。”
她應該不算年輕了,但音色卻如同少女一般,尾音勾着一點黏膩的嬌媚,讓人聽得十分舒服。
戚明漆看了第四教司一眼,對方立即上前朝坐轎回禮:“原來是貴妃娘娘,您這番親自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要事算不得。”坐轎中的女人依然在輕笑,“大教宗接下來若是沒什麼安排,不妨去本宮宮中做做客,您遠道而來,本宮應當好好盡地主之誼……”
“貴妃娘娘。”第十一教司在戚明漆身旁打斷她,“我們天極辰星教也是‘地主’,大教宗不過是回自己家來,用不着這麼……”
他停頓一下,給出點評:“彎彎拐拐,羅裡吧嗦。”
戚明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坐轎内沉默了好一會兒。
再次開口時,女人聲音中沒了笑意:“沒别的事情,就是想與大教宗單獨聊聊。”
“這恐怕不太合适。”第十一教司依然不怎麼客氣地道,“大教宗入朝第一天,就與後妃私會,這不合規矩。”
“不合哪條規矩?!”女人聲音裡帶着幾分無法克制的怒意。
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态,又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又是那般嬌媚的語氣:“大教宗,你我之間一定有許多話題可以聊聊,比如……我們都有着一個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
戚明漆感到迷惑,他這才入朝第一天,怎麼就有敵人了?
這一次,戚明漆親口發問:“是誰?”
貴妃似乎很滿意他上套,說話聲中又有了笑意:“自然是那個……肮髒的怪物,九黎的孩子,如今的厭王爺。”
戚明漆:“……”
他感到既荒謬,又還挺合理。
從那位太子殿下戰戰兢兢的反應開始,再到貴妃直白地說出,“你的敵人是厭”,這下南國宮裡的每一個人,該不會都以為,厭跟他是勢同水火的仇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