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沿岸有良田千頃,自古以來盛産糧食,是下南國最為重要的糧食産地。曾有無數家族在此繁榮、興盛,又相争相鬥,最終形成陸、林、曾、南四大世家,彼此扶持,又相互忌憚的局面。
靠着産糧、水運行商,世家不隻積累起巨額的财富,還在當地有着極高的名望,日漸對朝廷形成不小的威脅。而皇權與中央對世家的影響,卻在日漸衰微。
南威帝信仰依仗自化自在密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試圖以密教的暴力手段,瓦解世家的金湯固防。
隻可惜,密教在皇權滋長之下,暴露出極端血腥殘暴的一面,為世人不容,讓南威帝抱憾而終,還落下了百世罵名。
淨弘水庫地處上遊,是這些年來,東南沿岸水利工程中較為重要的一環。水庫可在極端洪澇災害時蓄水,又在旱季時開閘釋放,如若能成功建造,必将是利好千萬百姓的大好事。
往下不遠處,則是曾經姜家據守的台江城。從京城出發,花費半月趕到東南沿岸,戚明漆和厭的落腳處,就在這台江城中。
大教宗入南朝朝堂不到三月,又要負責為皇帝調理身體、主持朝中重大祭典,戚明漆實在找不到離開京城、前往東南的理由,索性懶得找借口,直接趁着厭出發時,悄悄地跟着,混出城去。
至于大教宗的位置,他讓那位在教司長口中“身懷奇術”的十四教司代替,對方不僅能夠打扮得跟他完全相仿,就連聲音和行為形态都挑不出什麼差錯。
交代完重要事宜後,戚明漆便跟着厭一起上路了。
早在他們到來之前,萬家便已進入城中,除去調配糧食以外,他們還将姜家舊址買下打整好,作為二人在台江城的憩息之地。
對于會在這裡見到華願的出現,戚明漆半點都沒有感到奇怪。
厭站在他身旁,牽着他的手,神色也是波瀾不驚的。雖然流着同一位父親的血,但他對幾位弟弟妹妹從來都沒有什麼感覺,對這位就沒見過幾面的小弟,也是同樣态度。
華願躲在姜靜身後,姜靜垂頭尴尬地朝戚明漆和厭行禮:“六殿下與臣親好,聽見說臣要回東南,便想跟着一起過來……”
姜靜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和貴妃的交易,瞞不過聰慧的華願,隻是那麼幾句話,華願就從他口中套出,貴妃要他丢下華願,獨自離開皇宮,以後再也不能相見。
姜靜以為華願得知真相後,會又哭又鬧地讓他帶自己離開。誰知這孩子又一次展現出不符合年齡的穩重與成熟,華願隻跟姜靜說了一句話——
“你把我留在皇宮,貴妃就會帶走我,将我送到意圖吞吃我的兄長手中。”
姜靜想象了一下華願說的場面,讓他說得背後一陣惡寒,考慮再三,最終不忍心将他一個人留在深宮中,借着戚明漆的安排,偷偷将人一起帶走了。
戚明漆揣着手,告訴他:“你把人這麼一帶走,我想,貴妃很快就會跟着追過來。”
“貴、貴妃?”姜靜哪能想到還有這麼一個後果,瞠目結舌,讪讪問,“這是真的嗎……”
“趁着她人和消息還沒到,你趕緊去世家,讓他們兌現承諾。”戚明漆道,“不過不用太着急,因為,她很快就會被另一個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姜靜猶豫一下:“大教宗,我可以問問是什麼消息麼?”
戚明漆将目光轉向華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華也庭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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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并未向世家透露華也庭與自己聯系之事。于是當華也庭、華也萱率領密教的大軍站在船上,順着滔滔大江向下,進入下南國,一路來到東南沿岸,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世家隻當華也庭還是當年的清潤皇子,雖知曉他如今與密教關系密切,卻未曾想過,竟會看到如此可怖的一幕光景。那船頭密密麻麻站着的黑衣士兵,幾乎有着同一副模樣,周身散發出一種怪異的血氣,看着毫無活人氣息,倒像是死人。
世家曾深受密教荼毒,無數無辜子民被南威帝選入朝中,充當血飼的祭品。先前做出決定,要将華也庭迎入世家領地的家主們,瞬間産生了後悔。
但請神容易,送神怎可能同樣輕松?此時,密教大軍已經踏上這片肥沃的土地,并從船艙中,将他們的教王迎出。
如今的華也庭,哪還有當初那般清貴模樣?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被皮層下的脂肪撐得變形,又一層一層地堆疊着,讓他變得肥碩如山,令旁人難以辨識。
世家的先輩們幾乎立即就被喚起曾經受到迫害的記憶,幾大世家很快傳令出去,緊閉大門,不歡迎華也庭的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