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漆歎了一口氣,将手高高揚起,一道絢麗的星輝,從他掌中落到華也庭身上,讓華也庭暫時停止了動作。
他将斷箭扔在腳下,然後把華願抱起,遞給站在下方的姜靜,做完這一切後,他才舉起厭曾經用過的長刀,猛地向那道斷箭留下的傷口刺入——
“你安息吧。”
戚明漆在心裡默默說了一聲,從華也庭身側退開來。辰星的法術失去效力,華也庭重新恢複行動,他發出最後的哀嚎聲,并以全部的兵主之力,催動士兵們發起攻擊。
“大教宗!”
教衆紛紛拖着戚明漆退後,并且為他擋住跟無頭蒼蠅撞上來的黑衣士兵們。
戚明漆遠遠地朝對側喊道:“姜靜,帶他跑!”
這時候,堤壩下忽然伸出一隻手,死死扣住邊緣,然後借力猛地一撐,衆人便看見厭的腦袋從下方露了出來。
“快走——”
厭的手中,拿着戚明漆給他的炸藥。他一直将炸藥舉過水面,以至于在掉入水裡時,也沒有讓引信熄滅,而此時此刻,引信已經燒得隻剩下短短的一截。
教衆們不顧戚明漆掙紮,強行拖着他後退。看見他們下了堤壩,厭這才将炸藥塞在堤壩下,自己也跟着松了手,撲向水中一塊礁石,用手臂死死地抱住。
下一瞬間,堤壩轟然炸開,一刹那的動靜猶如山崩地裂,整個地面都在晃動。從那道被炸開的裂口中,蓄積靜止的水流開始湧動,在不平坦地勢的催化下,朝着下遊潰決而出。
華也庭龐大的身體、數之不清的黑衣士兵……如同塵世的污穢一般,全部被水流席卷帶走,朝着天河瀑布奔流。
“厭!”戚明漆被教衆死死按住,有些崩潰地大喊。
他看見湍急的水流沖過厭的頭頂,男人的身影在洪水中時隐時現,雖然厭抓住了礁石,借着這道支力點,暫時沒有被洪水帶走,但他身上受了傷,剩下的力氣并不足以繼續支撐在水流中。
隔着很遠的距離,戚明漆看見,厭的目光注視着他。
就好像第一次見面,他站在樹下遠望他;又或者是在密教昏暗的宮殿中,厭從血池中走出,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還是無數個夜晚,他因為害怕,隻敢蜷縮在角落時,每一次睜眼都能看到的眼神;還有時隔五年重逢,兩人隔着一層薄紗對視……
戚明漆猛地發力,将按着他的教衆們全部掀開,在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便上前兩步,一頭紮進了水裡。
厭似乎笑了一下,他松了抱緊礁石的雙手,又像過去那樣張開手臂,将投入水中的戚明漆抱進懷裡。
湍急的洪流,推着他們去往未知之地。
“我就是這樣的人。”
在晃動的水影下,戚明漆似乎聽見了厭的聲音。
他被抱在一個十分堅固的懷裡,就如同當初的誓言一般,保護着他不受到任何的傷害。
“既不相信被自化自在密教左右着,注定要走上的道路,也不相信一顆星星,就是我全部的命運。”
“我從不願意認命,甚至膽敢舔舐死亡的刀鋒,哪怕地獄的陰影籠罩在我的頭頂,我也不會乞求和垂憐命運的偏袒。”
“你也不是上天給我的恩賜。”
“你是我自己靠着雙手,去争、去搶回來的。”
“當你投入我的懷中,就注定再也無法逃開。不論命運将我帶往何處,你都要和我在一起。”
“那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戚明漆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回答道。
就在這一瞬間,水勢似乎變得溫柔了起來,如同柔軟的搖籃,将他們緊緊包裹在其中,輕輕地搖晃着,漫無目的地飄蕩着,在天地間飄遊向遠方,一直、一直——
一直到那個靜谧而遼闊的無邊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