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勢不兩立,沈祭忽然記起樓易之他們,悲涼笑了笑。
以後裴夜泊不再是魔族了,這樣也好。
畢竟讓裴夜泊死,他又怎麼舍得?
沈祭心中有了定奪,望着封瑾明點了點頭。
“你會後悔的。”封瑾明看着沈祭,也不多言,轉身離去。
果然天命已定。
封瑾明走後,沈祭剛打算回房間待會,好好梳理一下來龍去脈,誰知轉身剛走兩步,就見楚弈從竹林中走出。
“師弟,你……”
沈祭猜到楚弈将話全部聽了進去,别開了視線。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楚弈面色嚴肅,他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不和那小子說?你就這樣背負一切?”
沈祭擡眼看着他,眸中晦暗不明,“師兄,我隻能這樣。”
“憑什麼?”
沈祭被問住了。
對啊。
憑什麼裴夜泊值得他做這麼多?
因為他欠了裴夜泊恩情,欠了太多太多恩情了。
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你這樣做了,之後呢?”楚弈瞪着沈祭的眼睛,繼續道:“若是沒人戳破,他就永遠不知道你為他做的這些!”
“可是師兄,我隻能這樣,我舍不得他。”
“你舍不得他?難道他會在乎你?你為他一命換一命,你是萬人敬仰的仙君,那他是什麼?他就是個從蛋裡跑出來的,現在還成了魔尊。仙魔自古恩怨,你比我更清楚,他憑什麼值得你這麼做?!”
“我喜歡他!”
楚弈愣了,耳間鳴響,似是都忘記了下一步動作。
他這個無情無欲的小師弟,竟開始有在意的人了?
他這個做師兄的,竟都不知道。
“師兄……我喜歡他。”沈祭深吸了一口氣,艱難說道:“我不想看着蒼生死在裴夜泊手裡,我也不想看着裴夜泊從我的身邊消失。這是我唯一想到的方法,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
楚弈沉默了很久周遭沒了任何聲音,看着沈祭垂下的眼簾,心中不由發酸。他可沒經曆過什麼愛恨情仇,隻是在扶玄宗當慣了嚴于律己的宗門宗主。
他不懂。
可能是不理解沈祭的作為。
沈祭明明可以斷了心道,殺一人換蒼生,可為什麼偏要這麼做?
果然師尊在世就說,欲難止、情難破,他當今可算是見識到了。
楚弈隻覺眼眶酸澀,心口悶痛,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難受極了。
“師弟。”楚弈不在看他,壓住了心底的情緒,“……裴夜泊,他知道你的這些心思嗎?或者說,你們是兩情相悅嗎?”
沈祭隻覺得此話刺耳,閉上眼不願面對,苦笑兩聲說:“他不知道。”
這下楚弈便更不明白了。
他現今居然要看着自己悉心照料的小師弟,為了一個與他不相幹的人,獻上性命。這是他從小到大,聽到的第一個真實的笑話,荒謬至極。
“沈祭,你或許應該先冷靜冷靜。”楚弈氣不打一出來,“為了一個人魔族人,你真的連命都不要了嗎?”
沈祭苦難地笑了,像是獨自面對一切後的無可奈何,看着讓人心疼。
“師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他。《太上逢蓮》第四試,問道情。裴夜泊是我的道情,師兄,我參不透,也看不破……”
問參天,問蒼生,問劍義,問道情。
明明就差一步,他就完成大道飛升了。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最後一式。
楚弈再次沉默了很久,沈祭也沒了動作,兩人就這般僵持着,直到楚弈于心不忍,慢慢敗下陣來。
“世間百态的情感經曆是躲不過的,每個人都會經曆。”楚弈看着沈祭,眼眶發酸,“有人順風順水,有人……偏不如意。”
有人哭到死去活來依不能求其所愛,有人隻是簡單相遇,便受老天爺眷顧,攜手共白頭。
憑什麼?
憑什麼沈祭就要這般苦。
明明《太上逢蓮》難在前三試,最簡單的便是第四試,可偏偏沈祭卻停在了這一試。
為何?
楚弈現在要看着沈祭一步一步陷進去,到最後竟然是為此獻命。
是蒼天不公?
還是不配飛升?
“沈祭……”楚弈閉了眼,内心狂風暴雨。在睜眼時,比方才清明了些,像是思考了很久,久到他都忘了,曾經蒼臨是怎麼讓他好好保護小師弟的。
他向前進了一步,話中無形帶了怒意:“我不想逼你。既是為了蒼生,我便不攔。若是為了他,我需要一個理由,來交代給師尊。”
“我為蒼生,依是為他。”沈祭垂下的眼神擡起,認真又肯定。那雙眸裡含着情深,正正對上了楚弈眼神,不退不避,“心之所向,何須理由?”
“沈祭……”楚弈的想說的話停在了嘴邊。
楚弈方才想了很久,明明堅決要打消沈祭的念頭的。可在聽他的話,卻覺得想要攔住下定決心的沈祭很難。
可能人命不同,他想。
何況,這是沈祭的選擇,他又如何左右?
楚弈說:“……師弟,那便朝着你的心中所向——走下去吧。”
帶着你那份對裴夜泊的真情,走下去。
若是回頭,師兄一直在你身後。
沈祭聞言忽地對楚弈笑了,一直煩悶心頭的壓抑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此時隻剩發自内心,真正的喜悅。
他說:“師兄,謝謝你。”
謝師兄多年照顧,謝師兄成全。
“……”
裴夜泊回來的時候就見沈祭坐在醉仙亭中發呆,他走過去沈祭都沒有發覺。
他輕咳兩聲,确實吓着了沈祭。
裴夜泊剛想說笑一番,卻被沈祭擡頭而望的視線,看得僵住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