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桐動作很快,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聯想到自己剛才被趕出來時、殷不染冷淡的表情,甯若缺僵了僵。
太沖動了,腦子一抽,就把心裡想的問出來了。
她心事重重地折下一枝綠萼梅,走到開闊一點的地方。
遇事不決就練劍,說不定練完就好了。
庭院處處是珍貴的花草、精緻的布景,她便不用靈氣,隻練劍招。
黑衣劍修立于梅林之中,手中花枝斜垂、輕點了一下。
而後起勢,一劍既出便矯若遊龍。破開撲面而來的風,驚起一片零碎的落花。
她回劍,輕柔地拂過花瓣,不傷其分毫。
劍修的動作并不快,但如行雲流水、毫無滞澀,看着便賞心悅目。
一輪劍舞罷,花枝在她手中仍是花枝,連枝丫上的花苞都沒破損。
原本堆疊在腳下的落花,卻已被風帶去了别處。
甯若缺平複下氣息,思量着自己方才的劍招。
一百年對她來說不過是一睜眼一閉眼的區别,因此手感與從前并無不同。
隻是受修為影響,仍有改進的地方。
她下意識挽了個潇灑的劍花,一回頭,就發現房間的窗戶開着。
殷不染坐在涼榻上,支着下巴,不知道看了多久。
有那麼一瞬間,甯若缺覺得殷不染的視線穿過了自己,落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可一回神,對方已經挪開了目光,淡淡道:“進來。”
還沒來得及問,殷不染就把窗戶關上了。
甯若缺隻好捏緊花枝,提心吊膽地走進屋裡。
她已經想好了,隻要殷不染有一丁點炸毛的傾向,她就送花給她道歉。
轉過一扇屏風,她背着手,停下了腳步。
眼前人已經換了身繁複的寬袖衣裳,白發以一隻烏木流雲簪挽起。
她端坐着喝茶,娴靜如斯、疏離如斯。
甯若缺摸不準她有沒有生氣,幹巴巴地問:“要出門?”
清桐正拿着件鬥篷往殷不染身上披:“明光閣把弟子大選提前了,就在今天,小師姐想去看看。”
“哦。”
甯若缺一下子就想起了顔菱歌,小姑娘昨晚怕是受了驚吓,不知道有沒有休息好。
收拾妥當,殷不染擡腳就走,甯若缺自然而然地跟着。
殷不染沒開口,她也不好找理由湊上去,隻好綴在倆人後頭。
這邊才出門,就有守在院子外的人問清楚情況,急急忙忙地前去通禀。
等到了弟子大選的場地,高台之上已經搭建好了一個簡易的避風亭。
亭内瓜果茶水、軟榻暖爐一應俱全,生怕委屈了殷不染半點。
許綽遙遙看見她們,立馬上前行禮,又盡心盡力地安排殷不染就座。
“尊者怎麼想來看這個了?”她笑容滿面地斟了杯茶,親自給殷不染端來。
殷不染沒動茶水,坐姿端正地答:“沒見過。”
碧落川的醫修要麼在外面撿、要麼自己投奔而來,并不會根據天賦篩選出個三六九等,更沒有内外門之分。
許綽笑了笑,隻當她在敷衍自己。
“昨晚情景尊者也看到了,邪修作亂。為了您的安全,還是盡早離開為妙。”
“不妥,萬一我在路上被邪修襲擊了可怎麼辦?”
殷不染用指尖點了點茶杯:“更何況清桐還沒有見到病人,身為醫者,哪能就此回去?”
她拒絕得很合理,許綽面不改色,還開玩笑一般打趣道:“既然如此,尊者别嫌明光閣怠慢就好。”
說完便自覺告退,并且喚來了一衆弟子把守,美名其曰,擔心貴客的安全。
甯若缺之前一直安安靜靜的當背景闆。
她算是看出來了,礙于殷不染的身份,明光閣送不走、惹不起,隻能像祖宗一樣供着。
又怕她發現閣内的秘密,于是處處監視提防。
可能在明光閣,請醫修的和巴不得殷不染快走的,并不是同一批人。
許綽一走,殷不染直接靠在了軟枕上,一秒鐘都不肯裝了。
清桐前去燃香,又從儲物镯裡摸出殷不染慣常喝的茶具和茶葉,重新沖泡。
她忙忙碌碌的像隻小蜜蜂,弟子大選也尚未正式開始。甯若缺坐立不安,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影子裡。
她似乎總是不知道,該如何自然地與殷不染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