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門鎖被撥開,卧室房門往内壓出一線,黃秀娟警惕地護在前面,緩而輕地探出臉來。
她并沒有如季朝映所說的一般,看到映照出一塊塊碧綠光影的手機光源,入目的,隻有一片混沌的黑。
沒有人。
或者說,可能有人,但是對方将自己隐藏在了黑暗中,如果是以前,黃秀娟或許不會覺得那人有這個本事,但是在被對方誘騙過來,又被挾持了幾天之後,她就不敢再小瞧對方了。
黃秀娟屏住呼吸,盡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她手裡攥着從衣櫃裡硬卸下來的挂衣杆,警惕地把它橫探在空中去,帶着求助的女孩,摸着黑往前行走。
她曾經在這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最近更是因為切割肉塊的夢魇對諸多細節都刻骨銘心,閉着眼睛都知道主要家具和大件物品的位置,她帶着女孩慢慢往前探索,空氣中寂靜得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她們探過濕滑的地闆。
她們越過僵直的屍身。
她們踩過玻璃的碎片。
終于。
啪!
黃秀娟按開了客廳的頂燈,因為燈光的刺激不受控制的閉了一下眼,又很快睜開。
客廳裡的情景,登時一覽無遺地展現在兩人面前:
大盆栽砸在地上,花盆碎裂,泥土亂糟糟的傾倒出來。
電視機似乎被利器砍割過,屏幕上出現了無數道裂縫。
之前被壘在一起的啤酒瓶堆連瓶帶箱摔在地上,啤酒瓶摔成無數塊玻璃碎片,上面布滿新鮮的血迹,甚至有一灘剛剛形成的小血泊。
“太好了……”
躲在黃秀娟身後的女孩含着淚捂住口鼻,仿佛是在強忍着不發出嗚咽,她幾乎感激涕零:“太好了、太好了,他沒死……”
黃秀娟止不住地松了口氣,心底的一塊大石猛地墜落,放松的同時,又因為那沉重的分量而心底發震。
她回過頭去看女孩,便見到女孩慘白的臉上終于有了幾絲血色,她眉眼間盈滿真實的喜悅,那雙清透圓潤的眼瞳中盡是慶幸。
但她的神情很快便又有了變化。
“但他流了好多血。”
女孩嗓音發顫,她擡起臉來,無助地攥緊可依賴者的衣袖,眼圈暈紅一片,脆弱的仿佛一尊下一秒就會碎裂的白瓷制品:“怎麼辦,阿姨,如果他失血過多……”
她眉尾低垂,滿是憂慮,那毫無血色的唇瓣微微張開,渾身上下都寫滿慌亂和期盼。
但她仿佛又在笑。
那仿佛是種錯覺。
又或者是種幻想。
黃秀娟幹澀地咽了咽喉嚨,她隐約間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仿佛自己成為了生長着絲線的木偶,而控制着她的絲線,正被女孩輕輕捏在手中。
“我們去找他。”
黃秀娟說出了這句話,隐約間,仿佛聽到女孩的聲音也在和她一起重複:那我們就去找他。
“好啊。”
女孩微微笑起來,那笑滿懷感激與欣喜:“謝謝阿姨。”
她的眼瞳因為滿含淚水而顯得更清潤,透得幾乎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底,讓人完全無法注意到,那雙瞳孔的顔色是過于異常的純粹的黑。
黃秀娟和她找過了廚房、餐廳,又檢查了入戶門的門鎖是否被開啟,血色的腳印伴随着她們的動作印上了每一塊幹淨的地磚,整間房都布滿了她們行動的痕迹,她們找過了每一處可以讓人躲藏的地方,直到最後,她們才确定他躲進了另一間卧室之中。
“他一直躲在裡面,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女孩又開始說話,她的聲音甚至是顫抖的,其中的擔憂恐懼毫無掩飾。
黃秀娟看向她,看着她依賴又哀求地看向自己,女孩的聲音小小的:“那麼多的血……他得止住吧,不然——他會出事的吧?”
“……那我們進去找他。”
黃秀娟順應着絲線的拉扯,毫不反抗地作出了持偶人想要的反應。
女孩的唇角微微勾起,眼裡卻淚光閃爍:“那我們……怎麼進去呢?”
她的視線下落,溫柔地落在了黃秀娟手中的挂衣杆上,黃秀娟似有所感,她頓了頓,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
她說:“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