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變得無比寂靜。
寂靜到,陳志才甚至覺得自己可以聽到胸腔中心髒狂亂跳動的砰砰聲。
他臉上髒污一片,眼淚、鼻涕、血水都混在一起往下流淌,臉色更是因為失血過多變得無比蒼白,相比較他最初幾番刁難的惡毒模樣,實在是凄慘得不像樣。
“叔叔好不聽話。”
讓他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輕聲細語,她點開通訊記錄,滿意地發現,剛剛那通電話,是他撥通的第一例報警電話。
陳志才還有些理智。
他知道自己殺了人,不到逼不得已根本不敢報警,他本來躲藏在這裡,絞盡腦汁思考着可以脫身并且不被發現自己殺了人的辦法,直到黃秀娟手持鋼杆打砸門鎖,他才瀕臨崩潰,在強烈的危機脅迫下撥通了報警電話。
他會死的……
他會死的!
本能瘋狂的向他預警,陳志才哆嗦着嘴唇,幾乎說不出一句話,眼睜睜看着季朝映用裙擺将手機擦拭幹淨,又把它重新塞回了自己手中。
“明明受了傷,為什麼還要到處亂跑呢?”
季朝映不甚贊同地皺着眉頭,她伸手擡起陳志才的手臂,看着上面被玻璃碎片割出的慘烈痕迹,無比同情地歎了一口氣。
“叔叔你說,你受的傷這麼重,要是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呀。”
她話語間滿是同情憐憫的情緒,臉上卻是無比燦爛的熱烈笑容,兩者之間的反差之大,讓陳志才驚恐得渾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顫抖。
他本能地回想起之前自己被對方随意戲弄的醜态,她明明擁有着強于自己的武力,卻選擇裝扮成這幅柔弱模樣,甚至還顯得恐懼不堪,在自己的追砍中狼狽逃竄!
變态!
她絕對是個……比他更熟練、更能隐藏的殺人狂!
陳志才嗬嗬地發出氣喘,無比恐懼地看着季朝映輕輕擡起手……然後,落在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處!
指尖按壓、探入,直接沒入傷口,接觸沒有皮膚保護的血肉,陳志才經受不住慘叫出聲,下意識地揮動手臂想要掀開季朝映,卻被她死死壓制住。
“叔叔讓人好傷心。”
季朝映輕輕垂下眼,語氣低落而傷感,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真切:“我明明是在幫叔叔處理傷口……不是嗎?”
咕叽。
咕叽。
黏膩的聲音從傷口内部傳來,陳志才疼得牙齒咯吱咯吱打顫,他有氣無力地哀嚎着,隻感覺神智都逐漸變得模糊,被眼淚和汗水蒙住的眼睛隐約看見站在門口的熟悉身影緩緩逼近,那雙曾經無比麻木的眼睛,在此刻卻透出熊熊的複仇火光。
“啊呀。”
季朝映慢慢地收回了手,指尖捏着被嵌進了肉裡的玻璃碎片,她擡起眼來,滿含笑意地看着神色複雜的黃秀娟,聲音又輕又柔:“阿姨想幫忙嗎?”
她指尖一松,玻璃碎片掉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如果想幫忙的話,速度就要快一點。”
季朝映擡起眼,起身挪開一道身位,她聽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的長笛嗡鳴,慢慢地在衣袖上将手指擦幹淨。
“畢竟,叔叔傷的這麼重,時間不等人。”
呼呼——
伴随着季朝映将窗戶推開後,吹進卧室的風聲。
手指在傷口中攪動的動靜,被壓成模糊的嚎哭。
季朝映半倚靠在大開的窗沿處,看着紅藍色的燈光順着車流往這邊流淌。
血污被她印在窗沿處的小平台上,她微微踮起腳,用了一些技巧,将匕首卡進平台下方的水泥槽。
嘟——
嘟——
嘟——
長鳴的笛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季朝映伏在窗沿處,發出無助絕望的哀鳴。
“救命!”
她哭泣着,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淌,那聲音撕心裂肺,含滿恐懼和慌張。
“救命!快來人!快來人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