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弦後悔了。
從段永晝踏進客廳,看到沙發上躺着的一條巨大的人魚之後就後悔了。
段永晝不慌不忙地勾着嘴角開口:“這是?上次也見到它了。”
餘弦看了一眼人魚,臉不紅心不跳:“藝術品,矽膠做的。”
“呵,挺逼真。”
段永晝關了門,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沙發上躺着的是什麼。
就是他自己。
但某種程度上他還真嫉妒自己,至少在仍是人魚的時候,他可以理所當然地貼近餘弦,去霸占餘弦的溫柔。
衆所周知,餘弦對狗的時候比對人的時候生動多了。
餘弦剛想開口提醒段永晝東西都放在哪兒,卻看見段永晝熟練地先行一步繞去了衛生間的儲藏室,拿出了打掃用的清潔工具。
他微微睜大眼睛。
段永晝對這裡的熟悉程度怎麼好像比他還高?
看餘弦看着他,段永晝斜睨了餘弦一眼,開口:“哦,我好像還忘了什麼。”
他把清潔工具放在一旁,朝着餘弦走去。
然後拉起餘弦的手,把他摁到了卧室電腦前的電競椅上。
餘弦:?
段永晝還幫着餘弦調了個位置,把電競椅轉到對着大屏幕,站在餘弦背後微微彎腰,開口:“水果還是飲料?冰箱裡有嗎?”
餘弦:“有。水果。”
段永晝摁開機,直起腰:“好,我去拿。”
過一會,一份擺盤精美的果盤就咔地放在了餘弦的面前。
搭配恰當,酸甜适宜,賞心悅目。
餘弦轉頭,段永晝已經走到客廳,剩個背影。袖子被男人挽起卡到結實的手臂,寬肩到窄腰削下來利落幹脆的倒三角線條。
餘弦又轉回視線,打開電腦。
他很久沒有打開過電腦了,開機之後,原本的滑稽頭圖标已經消失,隻剩下一個血十字。“中邪”兩個字格外清晰,就擺在電腦屏幕上。
之前這個圖标下的文件還是損壞狀态,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餘弦雙擊了“中邪”,電腦一瞬間黑屏之後又恢複了原先的電腦桌面,但也并不是之前那個顯示文件損壞的狀态。
他去查看了一遍軟件運行記錄,至少剛剛的一瞬間,中邪确實曾在正常運行,但大概是因為某種程序設置,它又自動關閉了。
餘弦坐在電腦桌前,一邊捏果盤裡的西瓜吃一邊等了一會,都沒有接收到任何其他信息。
他之前進入過的幾個鬼域,安娜的娃娃屋和剛剛的娛樂至口,都是無需加載,點擊即進,基本上都會給他一個清晰的進入鬼域的信号。
但那個紅嫁衣是在他和楚淺淺聯系之後,才機緣巧合踏進的鬼域。
這次又會是什麼情況?
他要什麼時候才能進這個副本?
這個時候,自動登錄的賬号跳出了肖愁的消息:“哈喽。”
“你好。”
肖愁:“你和人魚都上熱搜了,不看看嗎?”
“沒興趣。”
“這可是出名賺錢的大好機會,你帶個貨什麼的都賺錢。”
餘弦思考了一會,打字:“用金錢擁有量來衡量人的高低貴賤是人類自己定下的規則。”
“哈哈,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人類,所以沒必要遵守這個規則?”
“我無法理解這個規則。”
“明白,好消息是沒有人能錄屏,也沒有真人死亡,所以那個鬼域隻存在于人們的記憶裡。另一個好消息是,人們的記憶力一向很差。”
似乎他們的憤怒,争吵,立場,争端,踩高捧低,利益糾葛,積分排行,隻不過是某種增進人與人、集體與集體之間感情的情趣罷了。他們再憤怒,再臉紅,再嬉笑怒罵,再争執吵嚷,看上去都有些滑稽。情緒可以被挑撥,謊言可以被鑄造,真相可以比立場低劣,立場可以比真相高尚。人與人之間的交際舞是互扇巴掌,誰能分得清多巴胺和腎上腺素究竟來源于憤怒、恐懼還是快感?
既然争端是為了篩選淘汰個體以進行更好繁衍,生育也是為了更好維系族群的傳承和進化,那麼争鬥怎麼不算一種口口呢?
肖愁覺得自己多少也沾了一絲哲學的邊,認真地和屏幕對面的餘弦打字:“我覺得我挑釁這個世界,其實是想和這個世界接吻。”
餘弦:“這個月的工資什麼時候發啊?”
肖愁可是他的保安隊長嘞。
“十五号就發了,對了,最近這片地區不是很安全,經常有失蹤案,懷疑是鬼域或者什麼鬼,但沒人找到确切證據,你要小心。”
“好。”
餘弦想了想,這應該就是中邪任務了。
畢竟恐怖電影的套路都是這樣的。
絞盡腦汁的作者總得搞個什麼來提醒角色,他們得進個什麼任務了。
而那一邊,段永晝在收拾剛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東西。
冰箱被清潔完畢,剩下的所有東西都被碼放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冰箱的冷凍層有巨大而猙獰的紅魚,這些血色硬皮的魚類有着尖銳的牙齒,也是深海恐懼造就的鬼物中最經典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