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莺兒不說還好,她這般一安慰,慕青突然紅了眼眶。
“皇嫂,是不是我錯了?若不是我非要追查,晏秋他也不會下落不明。”
“你沒有錯!”蘇莺兒快速反駁,可接下來,她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慕青沒有錯,她想守護大周,想為枉死的那些人報仇,這都沒有錯。
可要做這些,就免不了的死亡和離别。
她語氣輕柔道:“青青,這是戰争,戰争就會有犧牲。”
“同樣的,戰争無法避免,因為逃避會帶來更大的創傷。”
“你是對的。”
但即使蘇莺兒這樣說,依舊不能使慕青的心緒有些微的好轉。
蘇莺兒看着她眼神空洞麻木,盯着空氣的一點不說話,忍不住心頭酸澀。
*
最後一絲光亮轉眼間隐入山林深處,翠鳴山被黑暗籠罩。
火把烈烈燃燒,照在甲胄上,折射出暗冷的光。
周慕寒面色冷峻,黑色的衣袍挂上了露珠,如幽潭深水,望而生畏。
搜尋了一整個山谷,一無所獲。
周慕寒擡頭,眯起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山峰。
山峰巍峨高聳,逼人的壓迫迎面而來,仿佛要吞掉所有活物。
周慕寒開口道:“搜山,往上搜!”
淩風跟在淩雲身後,聽着山風吹來草木搖曳的聲音,陡然感覺心裡有了一絲希望。
到後半夜,衆人開始昏昏欲睡,上下眼皮打架,山林也陷入沉寂。
慌亂的腳步和嘈雜聲音突然打破寂靜,周慕寒自一摞奏折中擡起頭,就見淩雲快步進來,疲憊的神色間難掩興奮:“皇上,找到了!”
周慕寒站起身,又聽淩雲言辭間有哽咽道:“都活着。”
周慕寒有些出乎意料,顯而易見又松了口氣:“帶我去看看。”
*
深夜星星點點的燈火,照亮連綿的白色帳篷。
更深露重,四處一片寂靜,隻有一處燈火明亮。
周慕寒掀開簾子進來,見一個黑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袒露着胳膊,任由太醫給他倒上金瘡藥。
周慕寒免了禮節,坐在主位上,目光鋒利,打量着眼前之人。
右臂袖子處脫掉,露出有力的臂膀,傷疤有淡有深,是陳年舊痕。青筋暴露,似在忍受疼痛。
肩膀處受了傷,血殷殷而出,很快覆蓋了剛塗上的藥粉。
從他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面容倒是極俊朗,劍眉星目,面部線條鋒利冷淡。然鋒芒盡掩,整個人看着沉穩内斂。
哪怕周慕寒這樣眼高于頂的人,一時間也挑不出什麼刺。
硬要說的話,便是出身太差了些,屈居侍衛之職。否則也應是京中數得上的新秀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英雄莫問出處,自己如今正提拔寒門子弟,晏秋這般條件,倒也符合。
太醫低着頭,映着昏黃的燈火,給晏秋包紮完。又細細檢查了一遍,俯首道:“啟禀皇上,晏侍衛多受些皮外傷,腑髒并無内傷。”
“隻是外傷傷勢也頗重,又有小腿一處骨折,須靜養數日才好。”
因為晏秋一直坐在椅子上,周慕寒此時才注意到,他小腿處用闆子固定了起來,原是骨折了。
“好,你下去吧。”周慕寒颔首,“尋個人告知公主。”
這個公主指的自然慕青。
太醫掀開帳篷離去,守衛都守在外面,帳篷内就隻剩下周慕寒同晏秋兩人。
晏秋微俯首,避開天子直視而來的目光,眼睛盯着前方椅子的一角。
姿态坦然,任由天子審視的目光落在身上。
氣氛靜默而凝重,片刻,周慕寒緩緩問道:“懸崖陡峭,卿是怎樣保全性命的?”
帝王多疑。
晏秋把峭壁上長有橫出的樹與石頭,以及自己是怎樣拖着衛連城,借力減緩下落這樣的過程說了一遍。
周慕寒借此話題,又問了些他們在西蒼國的事情。嘉獎了晏秋,才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