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信蹙眉,兩步走到北寰言身邊,剛要說什麼,北寰言伸手攔住了他,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後面的跟班帶着鐐铐,想來铐人。
不成想,這兩個人手腕不似成年人那般粗壯,是十四五歲少年人的纖細,帶上了直往下掉。
北寰言道:“不用這麼麻煩,我們随你們回衙門。”
領頭的衙役在衙門待了十年之久,從來沒遇見過這樣殺了人不跑,冷靜過頭的少年。
不由得細細打量起這兩個少年人——
一個身着淡碧色錦緞對襟長袍,外面罩着白色紗衣,直垂到地。
隻看這衣裳上的複雜難織暗紋就知道這身衣服不是一般人可得。
他沒有帶冠,隻是用一根白色的綢緞束了兩側的頭發在身後,墨發法如瀑一般,披在身後、落在胸前。
這少年淡定地雙手攏袖站定,廣袖在他身前一絲不苟地展着。
廣袖下腰封上隻有正中鑲了一塊白玉,其他便沒有能識别出身份的墜飾。
稚嫩的容顔承着樓裡的紅光看不真切,隐約能看見他精雕細琢的臉龐耀出一副妖媚的模樣。
若不是身着男子的衣裳,隻看樣貌根本辯不出這少年是男是女。
少年身姿挺拔,個子不高,往那一站,卻有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人不敢輕觸。
衙役見這少年不卑不亢盯着他,問話都不順:“你、你叫什麼?”
少年看向他回答:“北寰言。”
衙役轉頭又看向另外一個少年——
這少年個頭比身邊碧衣少年個頭稍高,留着一頭短發,在後面留了些許頭發編成了一個細長的小辮。
一身深藍色輕紗薄衣,衣襟邊緣用金線繡着花紋。廣袖下蓋着臂護,上身穿了一件白色暗紋小衣短裝,下身則是剛過膝蓋,能分成四頁方便行動的短袍,一眼就能看見腳上穿着鹿皮長靴,做工細膩。
腰封是銀白色,正中也鑲有一塊白玉。腰間也沒帶能識别身份的墜飾。
這藍衣少年雙手環抱在胸口,冷冷地望着衙役。
他雖然沒有碧衣少年看上去貴氣逼人,卻是一副江湖人的模樣。長得極其秀氣,眼眸與周身都散發出一股淩冽之氣。
宛若一把劍的少年人。
這少年意氣風發,穿着打扮俨然是江湖名門世家小少爺,眸子裡透着誰都不服的光。
“你呢?!”衙役問。
藍衣少年眼眸微眯:“淩信。”
明明殺了人,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衙役啧了一聲,感慨世風日下,一揮手:“帶走!”
兩個衙役前後押送着淩樂與北寰言,往城南府衙走去。
中元鬼節,還沒入夜,家家戶戶便閉門不出。
沁春城長街上一個人都看不見,北寰言跟着衙役們走在街上,眼眸微沉,想着事。
淩信跟在北寰言身後,用自己的五蘊六識洞察着周圍的動靜。
那些讨厭的氣息一直跟着他們。
衙役們并沒有直接把北寰言與淩信壓入府衙候審,而是帶着他們往府衙後的大牢去。
北寰言跟着領頭衙役,問:“什麼時候提審我們?”
“提審?”衙役回頭看了北寰言一眼,“你知道的倒挺多,還知道過堂審問。年紀輕輕的,幹什麼不好,非要殺人?”
“還沒過堂,怎麼就這麼笃定人是我們殺的?”北寰言問。
“進了這裡,嘴再硬都能撬開!”
這衙役明顯是老油子,知道北寰言在套他話,避而不談他們去雛鳳樓抓人的細節。
衙役開了牢門,北寰言身後的差使想把他推進去。
淩信側身擋住北寰言。
北寰言回眸,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伸手,卻沒敢碰他。
北寰言甩了甩袖子,低頭,自己走進去。淩信也跟着走進去。
兩人看着衙役把門鎖上,瞪了他們一眼,張揚離去。
沁春城地處東陵南境,中元節已經入秋,南境氣候溫潤,可地牢裡常年不見光,到底比外面陰潮些。
牢裡有一股常年見不到光的黴味。
靠牆的一角裡鋪着幹草,北寰言走到幹草前,還沒坐下就看見幹草一動,從裡面竄出一隻比他手掌都長的耗子,那耗子嘴裡叼着一隻偌大的蟑螂。
北寰言閉上眼,頓時就沒心情坐了。
淩信站在一邊細細聽了外面的動靜,見人都走完了确定外面沒人,才幸災樂禍地望向北寰言:“咱們亮明身份,就可以出去了。何必在這裡吃這種苦頭?”
北寰言睜眼看向淩信,緩緩道:“從進沁春城開始就有人盯着我們,雛鳳樓殺人這事明顯是有人為了拖住我們的腳步不想讓我在城裡自由活動,才設了這一局讓我們入套。你說他們費勁心機關我們進來,為的是什麼?”
淩信抓了抓頭發:“争取時間,毀屍滅迹?”
“是了。”北寰言轉身看向地牢上方天窗透出的一點點微光,“我們不在外面,他們才會大膽行事。我們出去,很多事,反倒是不好辦了。”
淩信歎了一口氣,把身上的小衣脫下來,墊在幹草上:“那今夜還長着呢,坐吧。我精貴的大少爺。”
北寰言回身:“多謝。”
淩信沒理他,走到門鎖那,研究地牢的門鎖自言自語:“如果北寰舞在這裡,這鎖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不是我說你,好歹跟她學一門開鎖的手藝傍身啊。我倒是經常閉關會辟谷,幾天不吃飯也不會餓死。但你若是困在這裡幾天沒飯吃,餓死了,我怎麼跟你爹娘交代啊?”
北寰言盤腿坐在幹草上,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也不知道聽沒聽見淩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