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縱尚渾身無力,哭喪着臉争辯:“真的不是我,言公子你要信我啊!”
北寰言負手低頭,踱了幾步,回眸問縱尚:“定在昨日擺酒,是誰的主意?”
縱尚愣愣地回答:“這是内府的事,都是内子與兒媳做主。”
北寰言望着他,希望他能領悟出來一點意思——擺席這事,早一天晚一天也不打緊,主要是圖個熱鬧。
但,偏偏在他們進沁春城的那日擺,這就不是圖個熱鬧那麼簡單了。
縱尚隻是懵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我這就回去查問,到底是誰慫恿内子與兒媳昨日擺酒的!”
北寰言沒有制止,他的眸光不知道落在哪裡,思緒轉得飛快。
看縱尚這幅吃驚的樣子——他是被人利用了?
北寰言眼眸微眯,心思轉了幾轉,可雛鳳樓逼幼女為娼這事到底是在他的管轄之内,他真的沒聽說?
北寰舞說昨日在場還有幾位縣令與南境其他州刺史,總不能其他州縣沆瀣一氣,獨獨把縱尚漏掉了?
還是,穩婆的事,是縱尚故意說給他聽的,想借此機會洗清自己嫌疑?
這裡的事真真假假,似乎沒有頭緒可言。
無論正着想反着想,好像都能想得通。
北寰言轉身對縱尚道:“縱大人忙你的公務罷,我随便走走。”
縱尚看北寰言不再說話,直直出了府衙,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北寰言再出府衙的時候,已經快到晌午。
淩信跟在後面隻覺得日頭曬人。
“你去哪啊?這麼大太陽的,曬死了。”淩信跟在後面小聲嘀咕。
北寰言回頭看他:“我們買把傘?”
淩信連忙搖頭:“我一大男人,打什麼傘?”
北寰言看着淩信笑了:“聽說沁春城有一個江南樓,裡面的江南一帶的魚做得極好。我們去嘗嘗?”
淩信快走兩步跟上他:“你不查雛鳳樓了?”
北寰言整理衣袖:“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怎麼查?”
“那就任他們堵你路,沒有反擊的辦法?”
淩信跟着北寰言肩并肩走在日頭下。
北寰言道:“對方勢力龐大,手伸得極長。能進宮裡,也能進四品大員後宅。且……”
北寰言側目看向淩信:“我們身邊是不是一直有人跟着?”
淩信點頭:“是啊!煩死了,那些個腳步聲一直在我耳朵邊響。”
“既然我們被人盯着不好行動,就如他們所願,在城裡吃吃喝喝,讓他們放松警惕再行事也不遲。”北寰言淡然道,“隻要我在這城裡一日,他們就要緊張一日。雛鳳樓隔壁那院子裡有許多貓膩。不然他們也不會這麼着急毀了。”
北寰言雖然這麼說,思緒卻是一點都沒停——
毀樓的人,與跟蹤他們堵消息的人,是兩撥人。
堵消息的人如果可以預知他到沁春城的時間,用計留衙役們在府衙吃滿月酒抓他們,那也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雛鳳樓裡所有的證據給抹了。
大可不必做燒樓這麼費錢,而且大張旗鼓的事。
北寰言腦子忽然頓了一下,冒出一個念頭,喃喃自語:“難不成還真是……狗咬狗?”
*
北寰言五歲前長在南澤暮雲峰,可那時候太小,不怎麼記事。
這次來沁春城更是沒準備,他想找江南系樓吃魚,卻不知道路,問了幾個沿街店鋪,才找到這城裡赫赫有名的名為魚水鄉的酒樓。
這樓但看裝潢就知道,是非富即貴人家才吃得起。
北寰言與淩信才走到酒樓門口立即就有跑堂的小二出來搭茬:“二位小公子,是來用飯的?”
北寰言問:“有沒有雅間。”
“有有有!二位樓上請,天字号雅間——”這小二拉長了聲音喊了一路。
兩人在雅間裡坐定,立即有人送茶水上來。
北寰言讓淩信點菜。
淩信問小二:“你們這裡的名菜是什麼?”
小二一聽客人問菜,立即彎起眼,笑道:“最有名的那當然是炸浍魚啊!咱們酒樓就是靠這浍魚宴,才在沁春城的各大酒樓裡有了一席之地!浍魚是隻有我們這裡才有的魚,肉質鮮美,魚刺極少。這魚出了我們江南這條水系,就吃不到了!”
淩信挑眉:“行!把你們這拿手菜都端出來。”
小二眨了眨眼睛問:“就二位小公子用飯?”
淩信點頭:“就兩個人。”
“那二位公子可吃不完!”小二回道。
淩信笑道:“我們家兄弟多,吃不完,打包帶走!”
“好嘞!”
小二立即退出去,合上門,去樓下點菜。
淩信把北寰言面前那杯茶拿過來,細細嘗了嘗,又把茶壺裡的茶嘗了嘗道:“能喝。”
北寰言這才拿起茶盞,茗了一口。
事很棘手,北寰言有些坐立難安,喝了茶又起身走到窗邊,看着樓下街市,一片繁華富庶,不像是禍事将起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