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信望着北寰言,他甚少有這種焦躁不安的樣子。
“怎麼?沁春城的事很難查嗎?”
北寰言搖頭:“所有的事都有頭緒,我隻是在想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淩信不解。
北寰言道:“我不知道陛下得知了什麼消息,才讓我來走這一趟。但可以肯定是,這事是早有預謀。而且……”
北寰言深吸一口氣,沒往下說,目光又落在沁春城街道上,神情凝重。
淩信見他不想說,急得追問:“而且什麼?”
北寰言垂眸。
淩信見北寰言有意遮掩,頓時就不高興了:“難不成你現在查案子,要連我一起瞞着不成?我倆從小一起長大,你有必要防着我?”
“我不是防着你,而是……”北寰言盯着淩信,一聲輕歎,“我總有感覺這事,是沖着我來的。亦或者,是安王府。不然……也不會選在這個地方。”
淩信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出話來。
他順着北寰言思路去想,大概想明白北寰言說的是什麼意思。
一定是陛下知道了什麼事,不好出面,才想着讓北寰言來做。
但北寰言身份在朝中及其特殊。
他的存在,本身對于陛下、對于整個朝廷、整個東陵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北寰言的父親是東陵帝國正一品親王,安王,許安歸。母親是北寰将軍府二小姐,北寰洛。
北寰言與北寰舞本應該出生就有世子與郡主的品級,卻因随了母姓而無法受封。
這是他父親許安歸的意思。
他的父輩經曆了慘烈的四龍奪嫡——
前太子許安澤在東宮自焚。
前四皇子,許安歸的親哥哥、清王殿下許安桐被解家逼得去當了監國,最後死在安王許安歸的眼前。
而北寰言的母親北寰洛,則是因為朝東門一案全家被滅。
他們那一輩的人為了皇位,付出了太多無辜的生命,延續了許多莫須有的憎惡。
好似隻要與皇位沾染上的人,都會變得不幸。
北寰言與北寰舞的父親不想他們最後跟他與兄長那樣手足相殘,這才不讓他們繼承皇姓。
可不曾想,當今陛下許景摯繼承皇位之後,親自上暮雲峰說服了許安歸與北寰洛,讓他們把孩子送入許都,拜在太傅臨允門下學習。
隻因北寰言的母親曾經欠許景摯一條命,所以許景摯提出讓北寰言去許都學習這件事,北寰言的母親沒有反對。
這才有後來北寰言十二歲便三元及第的事。
世人都說,明面上好似是許景摯親自去暮雲峰接回北寰言,想讓他入仕,改回許姓,繼承太子之位。
其實是許景摯為了坐穩皇位,挾制安王的一種手段。
北寰言在許都,是質子。
是許景摯拿來要挾安王府的一個把柄。
畢竟以當年許安歸的實力,若是他想當東陵帝君,以他之智,以他之勢,志在必得。
那段曆史,驚心動魄。
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當時兇險。
如今史官們記載在史冊上的,隻是當今陛下許景摯得皇兄下诏傳位,繼承皇位,名正言順的記錄。
而在民間野史裡的記載遠比史冊上的故事更耐人尋味。
有野史說,當今陛下是對北寰家二小姐有情,這才要接回她的兒子,想要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這是愛屋及烏。
還有野史說,當今陛下許景摯其實有龍陽之好,喜歡長相出挑的娈童。
而北寰言正是繼承了安王殿下的絕世容顔,這才得了許景摯的青睐。
關于許景摯有龍陽之好這事,天下皆知。
因為他寵信一個内官,并把自己名字裡的一個字,賜給這個内官,給這個内官當姓。
而這名内官,就是眼下帶了一千禦林軍駐守在沁春城的大内官,景雀。
不僅如此,許景摯還準景雀人前人後以“我”自居,不必屈尊降貴,自輕自賤。
對于北寰言與許景摯之間的關系,還有猜得更離譜的。
有說北寰言其實就是許景摯的兒子。
當年北寰洛離開許都的時候,其實早就已經跟許景摯珠胎暗結。
這些野史,從來都是供人們茶餘飯後閑聊的談資。
隻有從小跟北寰言一起長大的淩信知道,為什麼北寰言的存在對于許景摯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安王殿下雖然常年隐居在暮雲峰,但他與南境五州節度使裴淵有恩,裴淵一直記得當年許安歸對他們的救命之恩。
北境六州節度使陳平又是當年跟着安王一起出征岩州城戰役的副将。
當年安王從烏族手上奪回北境兩州回都複命,與自己的親哥哥劍拔弩張。陳家兩兄弟就有助安王起勢之心。
眼下陳家大哥陳平封北境六州節度使,為封疆大吏。陳家小兒子陳松眼下統領禁軍,掌管許都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