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王謀反一案給北寰言帶來的不僅僅是名正言順地站在朝堂之上成為他的劍。
更是告訴所有的人,有些事,隻有北寰言這樣一個集一身榮光,身份特殊,世家特殊的人才能做。
巍峨朝堂在晨光中金碧璀璨。
許景摯坐在龍椅上,冠上的珠簾擋着那片即将躍出地平線的耀眼的光。
他以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晦澀目光俯瞰堂下文武百官。
這預示着朝廷六部官員堂上堂下敷衍行事十六年的平衡,也終将因為北寰言登朝而全然打破。
任何一個朝廷巨軌驅行十六年,車輪之上都會攀附着泥點污漬。
隻有把這些泥點污漬全部清洗掉,才能讓這座曆史的軌迹更加閃亮輝煌。
沒有人上前推舉,也沒有人敢再說話。
許景摯望着他親手給北寰言打造的生辰禮,歡喜不已。
任何一個帝王都可以把那金色的魚袋送給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讓他成為宰輔。
可讓這個少年拿着金魚袋名正言順地站在朝堂之上,無人置喙,卻不是任何一個帝王都可以做到的事。
這便是許景摯的殺威劍。
在前面舌戰群臣的是北寰言,而衆臣看見的卻是賦予北寰言這些權力之後的那個帝王。
“這事,既然沒個定論,就還是由大理寺少卿北寰言繼續往下查。”許景摯起身,拂袖而去。
景雀一甩拂塵:“退朝——”
朝退了,朝臣們卻沒走。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嘀咕。
北寰言深吸一口氣,心終于是落回了肚子裡。
這些人一改朝前對他謙和态度,都站在一邊冷眼望着他。
或許從此以後都沒人想跟他成為同僚了。
他不在乎。
他受了屈辱,病了幾日,靠着揣度人心,問許景摯要來了一個可以在朝中查案來去自由的身份。
許景摯給他了。
他也親手關上了有可能成為太子的那扇窗。
這案子查下去,得罪的人不計其數。怎麼還會有人想着讓他上位當太子?
隻有這樣,才能堵住那些流言蜚語。
暮雲峰上母親同他說,活在許都裡,一步都不能退。
五歲他或許還不懂。
但如今十五歲的他從暮雲峰歸來,站在朝堂之上,終于是明白了母親這句話。
如今他這所有人都敬畏的身份,就是當年他父母死也不退替他争來的。
而今換他來争了,他自然也不能後退。
*
禦花園裡,許景摯手裡拿着魚食,往水池裡撒。
他看将水池裡的魚争先恐後地争搶魚食,眼底陰沉。
争搶魚食的另一邊,悠閑地遊過兩條不争魚食的白魚。
純如白雪,一大一小。
“孤臣。”許景摯冷笑一聲,“太傅教他做的,是孤臣。”
景雀遞上一盞桂花露:“陛下,喝點甜的吧。”
許景摯睨了景雀一眼,把手裡的魚食全灑入了池水裡,回身拿起拿碗桂花露,倒入嘴裡。
他轉身往禦書房走,景雀跟在後面。
許景摯側眸,望着春色漸濃的禦花園,自言自語:“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孤這一手,輸了太傅半目。”
景雀低聲回道:“陛下與言少卿,各取所需罷了。談不上誰輸誰赢。”
許景摯站定不動,目光依舊盯着禦花園裡的桃枝。
他眉宇微蹙,面色凝重。
方才一盞桂花露沒讓能讓他舒心。
景雀回眸,所有跟着的人都後退了幾十步,退出了許景摯能看見的範圍。
景雀走過去,替他披上披風:“春日裡風大,陛下還是注意些的好。”
他站在他身前,替他系着繩,眼尾處泛着桃紅,鼻息似有似無地摩挲着許景摯的下颚。
“看出來孤不高興了?”
許景摯睨着景雀,這段時間事太多,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細細端詳過他了。不知道何時,景雀陰柔的臉上,多了些棱角。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漂亮的臉,忽然很惹得他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