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問:“師兄覺得那水閘,是出自時家嗎?”
時均白蹙眉,沉思了片刻,回道:“有點像,但又不太像。”
“此話怎講?”北寰言問。
時均白回答說:“我們時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不做無用的東西。那個水閘一看就是因地制宜而設計出來的東西,離開護城河,那機括就沒法用,那設計雖然精巧,本質上來說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東西。”
“那東西,如果不是時靈設計的,時家還有人能設計出來嗎?”北寰言又問。
時均白道:“那不是什麼很難的東西,隻要在時家學堂上過學,都可以設計出來……”
時均白沉默了幾息的時間:“你想問的是,如果那東西不是我小叔叔設計的,還會是誰?有沒有可能是我們時家旁系人設計的?”
北寰言見時均白領悟了他的言外之意,低聲道:“我聽聞你們家家族耆老對你父親隻娶妻不納妾意見頗大。怕時家嫡系到你父親這一輩,因為沒有後嗣,就沒落了……你們家擔着修皇墓的重任,必須子嗣昌盛,才後繼有人。”
北寰言說的是實話。
時均白這些年雖然在外學藝,不參與家族的事。
但他跟時靈在一起,看他設計皇陵的設計圖的時候,時靈多多少少提過這些事。
時靈曾經還語重心長地跟他說,他們這一輩的事,有他頂着,但到了時均白這一代就由不得他自己随心所欲了。
他妹妹時均雲以後總是要嫁出去的,時家嫡系這一脈,他是獨子。
他需要承載起整個家族的興衰。
時均白母親是個厲害人物,無論是治内還是對外手段極其狠辣,時均白父親從小是愛玩的性子,對家裡的事不怎麼上心。
他父親不上心,自然由他母親全權接管家族事務。
在沁春城聽到平伯說他父親在給他議親,時均白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些事,他父親一概不管,從來都是母親說了算。
但他母親也沒有跟他提過這些事,甚至十歲就把他送到暮雲峰跟着師叔一起修行奇門遁甲,明顯是不想讓他參與家族之間内耗。
現在看見時靈沾染沁春城謀反的案子,被關在大理寺,北寰言又來問他這事,時均白忽然想到,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才讓他父母着急給他議親?
時均白對于北寰言問的事沒頭緒,若有所思回道:“時家這一代曾經有一位與小叔叔設計機括墓葬天賦不相上下的旁系。隻是那人得了重病,死得早。在我三歲上,他就病逝了。”
北寰言沒問出什麼來,便又回大理寺去。
他心裡想的是,無論如何要先找出工部的疏忽,才能有給時靈辯駁的機會。
北寰言走後,時均白坐在書房發愣。
他今年十七,年紀不算大,但也不小了。
走一個成婚流程,差不多就快到十八歲了。
他本身對成婚這件事沒什麼感覺,因為他不太清楚男女之間的事。
但北寰舞來了葵水,所有人都明白,隻有他不明白。
他去翻了書,學習了男女之間的那些事以後,他忽然發覺,如果跟一個面都沒見過的姑娘成婚,入洞房做那些親密的事,他似乎也做不來。
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麼在沁春城他說對北寰舞說會對她負責那句話,北寰舞會毫不猶豫的拒絕。
時家的祖訓決定了時均白以後一定會妻妾成群。
恐怕那時的他,說出任何話,在北寰舞看來,都是輕浮。
他不懂成婚以後的事,但是她懂。
現在他懂了,讓他再跟北寰舞重新說一次,他竟然也覺得害羞,說不出口。
這種托付終生,跟他之前想的不一樣。
那不僅僅是嫁給他,跟着他去時家生活。
還要跟他一起經曆風雨,跟他一起耳鬓厮磨。
跟他一起同床共枕,跟他一起孕育生命。
他們要在一起相守百年,直至身落塵土,魂歸九天。
這是一件多麼需要慎重思考的事情啊……
“你要不要回家看看?”北寰舞抱着手爐捂着小肚子,走過來,低聲問。
時均白回過神,看向北寰舞。
這人本就生得美豔,現下身子不舒服,唇色都淡了幾分。
巴掌大的小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整個人顯得格外素淨,不似平日裡見到的那般喧嚣。
她緩緩走過來,立在他身邊,有氣無力地說道:“哥哥說的有理。時家嫡系現在就你一個人,你小叔叔這事出得蹊跷。若是累及家人,你們嫡系一脈,或許就此落罪。旁系崛起,指日可待。這很有可能是你們時家本家的嫡庶之争。”
時均白薄唇緊抿。
他不太明白,即便是嫡庶之争,也不應該跟他的婚事扯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