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舞讓他起來,走過去,順手把拜帖接了過去,道:“晚上我必準時赴宴。”
說罷便往外走。
時均白追出去,轉了一道回廊,才拉住北寰舞。
北寰舞回眸,眼睛盯着時均白拉着她的那隻手。
時均白知道她的意思,松了手,解釋:“方才在議事花廳……”
“我知道,”北寰舞擡眸,截斷時均白的話頭,“時公子是為了我的清譽嘛。畢竟如果你說我們訂了親,而時夫人不承認,難堪的是我。”
“你生氣了!”
時均白想要拉住北寰舞,可她身上盛氣淩人的氣勢讓他不敢擅動,他隻是動了一下,就止住了。
北寰舞唇角一勾:“你為我着想,我高興着呢。怎麼還會如此不知好歹生氣?”
“小舞……”
時均白夾在北寰舞與自己母親中間,進退兩難。
婚姻這事,父母之命。
隻要時夫人不松口,他根本不可能肆無忌憚地對外宣稱。
北寰舞不是不講道理,知道他的難處,也不跟他糾結名分的問題,轉身道:“時雨童的請客,必定是宴請八方。能一次把你們族内的人都看清楚,何樂而不為?”
“你覺得我小叔叔那事,不是時德業幹的?”時均白問。
“他明面上不過就是抛出來一個棄子,背後裡到底是不是他,這事還要查。”北寰舞道,“我們這次來時家,從中找到背後指使的線索,才是頂重要的事。”
“小舞,我們的事……”時均白還是想解釋。
但是北寰舞當機立斷:“等把你小叔叔的事查清楚了,再說罷。”
說罷她便往自己客房去了。
根本不給時均白解釋的機會。
枭雨在一邊看着,沒多話,跟着北寰舞回了屋。
關上門,看着北寰舞往軟塌去,神思凝重揉着眼角就知道她也是抉擇兩難。
枭雨從北寰舞的行李裡拿出一盞香,給她點上,才坐到她身邊,輕輕替她揉着鬓角。
“你是真知道時公子顧着你,還是假知道時公子顧着你?”枭雨一邊揉,一邊問。
北寰舞閉着眼:“理智是真知道。感情是假知道。所以才生氣嘛……”
“你也知道自己氣得沒理由啊?”枭雨笑。
“氣歸氣……”北寰舞睜眼,目光遊離,不知道看在哪,“若是我來查這件事能把時家摘出去,我又何必非要拉着他跟我去走許都的那閻王殿呢。時夫人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她不肯接受我。我理解。”
“你真能放下時公子呀?”枭雨揉了揉北寰舞的臉。
她跟着北寰舞西行這一路,把她與時均白兩人相處時候的神情看在眼裡。
時均白後面六七年是在暮雲峰安王府學藝,相當于是養在王府的。他身邊跟着都是許安歸的人,不知不覺也學了一些王族的氣質在身上。
時均白往那一站,有世家子那份規矩,也有江湖大族少爺的那份風流。
抛開不谙世事,心裡沒有太多的城府,他待北寰舞倒是真誠。
北寰舞也很是喜歡他的這份真,反正比郭學林那九曲十八彎的心思惹人。
她也知道如果這次來能把時家從那案子裡摘幹淨,也不失為一種上策。
所以方才,哪怕她其實很難過時均白回避了他倆的關系,也沒表現在明面上。
這是從大局出發,北寰舞一直保持着理智。
現在枭雨問她,是否能放下時均白。
北寰舞沉默片刻,幽幽回道:“早晚的事……”
北寰舞神色黯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再說,我倆之間,本身也是因利而合……他對我,不見得有多深的感情。若是有,方才他就不會那般有所顧忌。未來的妻可以是任何人,但是母親隻有一位不是嗎?”
北寰舞面上好像沒多在意,但一想到方才時均白在花廳裡說的那句話,就難過。
在情愛面前,還能保持理智,那就是還不夠愛。
時均白或許是喜歡她,但也僅僅是喜歡而已。
她很快就釋然了。
時均白對她如此,她對時均白亦是如此。
他們都是有些喜歡,但那不是愛。
在北寰舞眼裡,如果是愛,就應該跟他的爹娘一樣,一起攜手征戰沙場,你死我絕不苟活。應該是我明知道你帶我進黃泉路,我也要跟你一起走到閻王殿的不悔。
可她爹娘那樣的愛情,有太多的無可奈何,背負着太多的傷痛。
他們鮮血淋漓地從權欲的泥沼裡爬出來,隻能抱緊彼此。在那種無路可逃的逆境中相互攙扶,最後殺出一條血路。
那樣的愛情,堅不可摧。
隻有看過彼此刻入骨血的傷痛,才能理解對方為何癫狂。
北寰舞想,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那樣轟轟烈烈讓人刻骨銘心的愛戀了。
因為她們這一代注定了要在沒有硝煙的戰場中,走進自己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