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沒去大理寺點卯,他要等郭學林跟郭睿明拟好工部頂替的名單。
柳夏的案子一旦開審,他就會去調查取證,查清楚所有細節以後,立即傳喚所有涉案人員。
北寰言隻用猜的就知道柳夏這案子牽扯人數衆多,案情按道理說不難查。隻要問了柳夏工程名目,直接去查工部冊子對賬即可。
北寰言在淩信屋裡逛了一圈,想着他進宮去好幾日沒帶換洗衣裳,就想幫他收拾幾件衣裳給他送到宮裡。
可轉念一想,他之前住在宮裡,也沒說要人回來拿換洗。
他照顧的是景雀的傷,景雀又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淩信在宮裡什麼都不缺,自然都是内務府撿着最好的東西送過去給他用。
沒有進宮見淩信的理由,北寰言有些洩氣。
他把淩信的屋子整理好,便蔫蔫地從屋裡退出來,轉身往太傅的院子裡走。
太傅用完早膳在院子休息一會兒就起來打太極,修身養性。
這段時間北寰言忙得腳不沾地,這個時間能在府上看見他,臨太傅都笑得眼睛眯進了眉毛裡。
他一眼就看見北寰言無精打采,覺得有趣,招手讓他過來。
北寰言走過去,恭恭敬敬一禮:“太傅。”
臨允伸了一個懶腰,問:“怎麼愁眉苦臉的?遇見什麼難事了?”
北寰言耷拉着腦袋搖搖頭,而後忽然來了精神擡眸點了點頭,最後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臨允被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逗樂了,大笑着揉了一下北寰言的腦袋:“說來聽聽。”
“就……”北寰言不知道要怎麼說,小聲嘀咕,“可能是我跟郭學林走的太近,惹淩信不高興了。”
“嗯?”臨允好像沒聽懂,“什麼叫做你跟郭學林做得太近,淩信不高興?你說的郭學林,難不成是郭家那個嫡長孫?”
北寰言點頭:“就是他。我現在查的事情,牽扯甚廣。時間跨度很大。連小舞都不得不去邱州看看邱州時家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以前有拿不準的事,都跟小舞商量。現在小舞不在身邊,我有點……”
這是北寰言第一次跟北寰舞離開這麼遠的距離。
他現在心裡就像是斷了什麼東西一樣,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我有點拿不準……”北寰言垂眸,“郭學林很聰明,他一直都在朝局中,我說什麼他都能立即明白,而且他很敏銳,經常能察覺到一些連我都不曾注意的細枝末節。昨天事出有因,我不得不去找郭學林驗證一些事,好巧不巧他非要跟我去驗現場,淩信回來也追去了。我怕隔牆有耳,就跟郭學林說了幾句悄悄話……”
“你覺得淩信在鬧脾氣?”臨允聽懂了。
北寰言搖頭:“沒有,是我反應太慢,沒第一時間跟他解釋。讓他覺得我這個人……有些涼薄了罷……”
“言兒,”臨允輕歎了一口氣,“有些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
北寰言擡眸望着臨允。
“你心思純良,做事想得很簡單,可人心是複雜的。”臨允伸手牽着北寰言往院子裡小亭走,“你五歲入都,淩信也是五歲就義無反顧跟着你下山來了許都。你學習遇見不明白的,還有我教你,可他學什麼都是靠自己。他自從開蒙讀書識字了以後,多數時間都是在禦醫院自學渡過的。你可想過他跟你來許都這些年,為了學醫吃了多少苦?”
北寰言眼眸微紅:“我從未想過……”
臨允輕笑,望着北寰言:“他每天早你一個時辰起床晚你一個時辰睡覺練劍,你可知道?”
北寰言方才想淩信的事,大概猜到一些。
“這次宮裡出了刺殺,景内官受傷,他身為醫者應該是衣不解帶的守着景内官。”臨允道,“他昨日回來,就放了藏息閣鴿子問你的動向。即便是你如此忽略他,他也是忍着回來才跟你發了一頓脾氣。”
“您聽見了?”北寰言蹙眉。
“淩信從來沒有跟你抱怨過一句,可這不代表你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對你所有的忍讓。”臨允拉着北寰言坐在小亭裡的石墩上,“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時候太過于理智,讓人覺得你太冷漠了。”
淩信也有他自己的難處,可他從來都沒說過。
北寰言也是跟淩信鬧了些不愉快以後才逐漸想明白的。
“不過好在你們都還年輕,”臨允語重心長,“你若是從現在開始留意,也不晚。我希望你不要隻看見自己,我希望你也能看見天下衆生百态。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我們有人情味。以萬物為刍狗的,那是天地,那不是人。你懂嗎?”
北寰言明白自己缺失的是什麼,可這需要時間慢慢來沉積。
但有一件事确實可以從現在開始改變。
北寰言想明白了,倏地站起身,向着臨允一禮,轉身就跑。
李管家正好端着牛乳與茶來,看見北寰言頭也不回地往馬廄跑,當即驚得眼睛睜圓。
他慢吞吞地走到臨允身邊把茶遞給臨允:“太傅,大公子他這是怎麼了?”
臨允笑答:“少年意氣,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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