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學林倒是不覺得意外,遠遠地看見熟人,就抱拳遙遙一禮。那些人看見也遠遠地回禮。
北寰言見狀,低聲問道:“我……出現在這,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
郭學林輕笑,微微側目回道:“你不是想來看看池家是不是真如你所想的那般富庶嗎?池侍郎或許在外面能藏得住,但這些小的,就不一定的了。”
北寰言道:“你與池家二公子不熟嗎?”
“也沒有熟到知道他有什麼稀罕玩意。”郭學林側身道,“今日朝廷上出了事,池侍郎肯定還沒回來。池府應該還沒接到圈禁的消息……”
提到圈禁,郭學林壓低了聲音:“其實我有些不明白……池修城主管漕運,貢品沉了,或許跟漕運有關,可你也沒必要這樣圈禁整個池府……”
北寰言跟着郭學林緩步而行,輕聲回道:“跟你故意找人伴豬妖是一個道理。”
郭學林隻是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你也想借池修城的事,詐那人一手?”
“恩,”北寰言邊往宴席裡走邊低聲說,“池修城若是跟江南漕運沒什麼大的瓜葛,他就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從府上派人出去冒這個風險。但若是有人想讓他沾染一些事,幫他派人出去,也總歸有一個目的。隻要對方因為池修城有所行動,我就能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迹。”
郭學林眯着眼:“若是對方沒行動呢?”
北寰言斂了斂眸:“沒行動不就證明了我之前同你說的,江南漕運沉船最終目的不是池修城而是别的。江南漕運這件事與柳夏那件事,不是同一件事。”
郭學林真是愛死北寰言這種小聰明了。
他在豬妖案裡投石問路,北寰言轉身就用在江南漕運上,逼那人出手。
北寰言的一言一行都是試探。是為了破解這些撲朔迷離僵局而布的一手棋。
他正在一步一步地試探那人的方向。
郭學林沉思片刻,向北寰言身邊靠了靠,低聲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布這個局的人……似乎很着急。”
北寰言蹙眉,擡眸看向郭學林,似有一絲不解。
郭學林低頭道:“你查案子,就意味着江湖上最大信息網絡藏息閣的介入。這也意味着,那人對手表面是你,其實應該是整個安王府,是你父親母親。而你每次查案,都是陛下默許,那人最後其實也是在跟朝廷作對。豬妖案,我代表郭府介入,那人明顯是有所顧忌,卻還是沒停止自己的活動,這才有了江南漕運沉船案。”
郭學林看了北寰言一眼,北寰言似乎明白了,接過話頭說:“你是說,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真正聰明的人,應該停止一切活動,斬斷所有線索源頭,從長計議,靜待時機。從目前為止的布局來看,那人很聰明。但聰明人做了一件不是聰明人應該做的事。如果不是因為他蠢,那就應該是另有原因。”
郭學林點頭。
“确實,”北寰言亦是點着頭,“這事确實有些奇怪,你說他很着急……指的是什麼?”
郭學林分析道:“有可能是有些事,是特定的時間才能做的,如果說貢品必須是在萬壽節,或外邦使臣朝貢時。亦或者說,他布的局,最後有一個最終時間?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以那個最終時間為準,這是一個一旦開啟,就無法停止的計劃?!”
“一旦開啟……就無法停止的計劃?”北寰言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覺得郭學林這句話很有意思。
“哎!郭兄,言少卿!”池棋從前方過來,招呼二人,“你們倆在說什麼悄悄話呢?剛不是看你們進去了,怎麼走了半天才走到這裡?大家都入席了,就等你們去呢。”
郭學林淡然應付:“我近日請了新老師給我講課,有些不懂的,想着阿言飽讀詩書,是不是可以給我解惑。說着就忘了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池棋對讀書沒興趣,池修城給他捐了一個閑差,對外說出去好聽些,但本質上還是個纨绔子弟。
一聽見郭學林在跟北寰言讨教,瞬間就不想再往下問了,生怕問多了露拙。
今日是池棋的生辰,他才不想在這種高興的日子跟這兩個人讨論詩書,連忙道:“回去再說也是一樣的,快快入席罷!”
郭學林帶着北寰言到池府宴會廳入席。
這是男女分席,姑娘們在另外一個廳裡。
池棋的好友全是世家公子,郭學林雖然沒入仕,但他祖父在朝廷官位,他在任何世家公子這裡吃酒席,都是坐上席。
今日北寰言來了,郭學林就坐不了上席了,北寰言有官職在身,再加上他原本應該是安王府世子的身份,于情于理他都應該成為上賓。
郭學林指了指主人家左手邊的位置:“你的位置。”
北寰言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局面,問:“你坐哪裡?”
郭學林指了指他對面:“我坐你對面。”
這種一人一桌的安排,讓北寰言很不習慣。這裡的都是他不認識的人。
北寰言耳垂微紅,小聲道:“那麼遠,怎麼說話?”
郭學林沒忍住,笑出聲。
他笑吟吟地帶着北寰言走到座位邊,讓他坐下,自己轉身又去跟邊上的人說換個位置。
雖然在座的各位公子對郭學林與北寰言這種忽如起來的親密關系有些錯愕,但還是有教養在身上的,沒有當着他們面說三道四,個個都是一副和善模樣。
郭學林說要換位置,邊上的人無有不應的,立即起身去到對面。
郭學林還讓人來把桌子跟北寰言桌子并一起,兩人并排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