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學林從驿站出來的時候,流風就坐在驿站屋頂守夜
看見郭學林在河邊站了一會兒,就沿着河道繼續往下遊去。想着這是郭府嫡長孫,跟主子出來,他也有看護職責,便悄悄地跟上了。
不曾想郭學林一路往前,似乎要走遠了,他這才顯出身形前來阻止。
他守前半夜,淩信守後半夜,他不敢走太遠。
郭學林抱歉道:“我就是看河裡這些船都滅了燈,覺得有些稀奇,就想追過去看看。”
流風抱拳,回道:“郭公子,這些船熄燈,是為了看清楚河裡的暗石。”
郭學林一臉疑惑,流風覺得多說無益,便看了看周圍樹冠,選了一個樹冠蔥郁高大的,才轉身對郭學林道:“郭公子随卑職來就知道卑職的意思了。冒犯了。”
說罷他便攬着郭學林的腰身,腳下踩着月芒劍的心法,帶着郭學林兩三步就躍上一棵高大樹冠。
他讓郭學林抱好樹,自己去了另一個樹杈,指給他看:“郭公子,您看。”
郭學林順着流風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些滅了船燈的江面上,在月光下竟然隐約折射着一些大亮的區域。
流風道:“公子現在看見的江面上那些大亮的區域,下面都是有暗礁的,隻因為現在是淺潮,再加上今晚十五月圓之夜,夜裡視線好,才能看見。再往前走,就是水況複雜、暗流頗多的鬼灘了。這一片暗礁叢生的水域,就是鬼灘前人們稱為閻王殿的地方。江南漕運隻有這一帶,水路極其複雜,因為有了這些暗礁阻擋水路通行,再加上潮漲潮落,前方暗流才變幻莫測。”
郭學林算是長了見識,這是在學堂裡老師不會教的東西。
他蹙眉問:“所有走這條線的船,都知道這些?”
流風點頭:“都知道,這片水域夜晚行船,隻有經驗豐富的船頭才敢這麼走。不敢走的船隻,都靠停碼頭了。”
郭學林了然:“我們回去罷。”
流風帶着郭學林落地,郭學林便低着頭想着事,沒再說話。
流風本身也不是話多的性子,郭學林不問,他便不再多話,隻是默默地跟在郭學林身後。
*
翌日,晨起,淩信已經不在了。
隻有北寰言與郭學林兩個人躺在床上。
郭學林坐了起來,看向北寰言。
北寰言聽見動靜,也醒了,坐了起來,好一會兒都沒動,表情呆滞。
郭學林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北寰言後知後覺看向郭學林。
郭學林笑着說:“你起床原來是這個樣子。”
北寰言不知道自己起床是什麼樣子,以前也沒人說過,見郭學林笑他,不由得有些耳紅。
他下床,走向木施,拿下外衣穿上,轉身問郭學林:“昨晚你出去了?”
郭學林點頭:“你身邊的親衛,真不是一般人。他很了解這附近水道的情況。”
北寰言走向水盆架,看見裡面已經有打好的水,便拿出随身攜帶的絹帕沁濕了洗臉。洗完後擰幹,又收了起來,才道:“流風是父親母親給我選的人,即是母家在這附近,自然是對這一帶的情況了如指掌。”
說是父母專門給他挑選的江南漕運一帶的向導也不為過。
郭學林也來洗臉,看北寰言洗完,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半圓形的小瓷碗,打開遞給他說:“塗一塗臉,不容易幹。”
北寰言接過來,看了又看,沒下手。
郭學林洗完看他不塗,道:“你不會從來不用這些膏油吧?”
北寰言一臉不知所以地搖頭。
郭學林湊近,看北寰言的臉,換季沒有一點幹裂的樣子,恨得郭學林把膏油拿回來,自己默默地塗。
“你們……都用這東西嗎?”北寰言也覺得好奇。
郭學林看了北寰言一眼,又好氣又好笑。
他道:“天生麗質的不用。”
“……”
北寰言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因為他沒見淩信用過。
淩信端着早飯從外面進來,看見郭學林手上拿着膏油,甚是感興趣,放下托盤,就去找郭學林,要看看他手上膏油。
淩信拿過來聞了聞,又塗了一點在手背上,道:“你長痘痘嗎?”
郭學林搖頭:“我還好,隻要不熬夜就沒有。”
“難怪,”淩信道,“我用的都是我娘給我調的膏油,能蓋痘痘。”說罷那把小瓷碗又還給郭學林。
北寰言一臉疑惑:“你們都用?”
淩信睨了他一眼:“不然呢?”
北寰言長見識了,原來隻有他一個人不用。
淩信一臉懶得跟北寰言說話的樣子。
郭學林輕歎一聲:“原來真有這樣的人。阿言,我嫉妒死你了。”
北寰言一言不發地做去桌前用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