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沒心情跟他在這裡面耗着,準備出去換衣服進宮一趟。
縱尚看北寰言要走,才緩緩開口:“言少卿不把淩小公子也請進來,一起來聽聽?”
淩信應聲而入,他守在外面,耳聰目明,裡面說的話他在外面都能聽見。
縱尚見淩信來了,才不疾不徐道:“沁春城開始,甯遠商号就被算計在内。那次在左敬業府上,讓言少卿得了先帝一樣的頭疾,果然引起了淩信的注意。”
淩信手緩緩上移,摸在腰間。
北寰言伸手,攔住他,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縱尚看着他倆動作,輕笑着,繼續道:“淩信師從神醫谷,學的是薛家正統醫術。他不會毒。所以他若是對言少卿得頭疾的事有懷疑,就一定會把這方子帶回去給薛燦看。
“而薛燦本身研究毒,多用毒蟲與石頭入藥,甚少研究毒草。這方子從毒草入手,薛燦肯定會對毒草這個他從未涉及的領域感興趣。
“南境氣候溫熱,養不活曼陀羅,隻有四季分明的地方才可以。薛燦如果想要研究這草,必須要有一個長久獲取的方式。
“自己種植,才是長久之計。
“所以,薛燦會讓淩家兄妹把曼陀羅的種子帶回來,試試在四季分明的許都種植。”
對方這一步棋從薛燦入手,着實讓淩信沒想到,他望着縱尚,戲虐道:“看來你很了解薛燦那個死老頭嗎?”
縱尚挪動目光看向淩信:“不是我了解他。是他了解他。”
“他?”淩信蹙眉,“誰?”
縱尚笑而不語。
北寰言接話:“現任禦醫院醫正,劉謙。”
“他?”
淩信有些不敢相信,早些年他也在禦醫院研學過禦醫院的醫案。劉謙還沒有當上醫正之前,對他很是照顧。
劉謙看起來一副溫溫吞吞的模樣,居然善毒?!
北寰言提醒淩信:“你記不記得,我們在沁春城,去其山府上的時候,見過禦醫院劉醫正。”
這麼一說,淩信就想起來了。
當時隻說其山患病,陛下為了彰顯對功臣的恩裳,特地讓景雀帶着劉謙來給其山治病。
如果是劉謙,那麼很多事就都能理得通順了。
比如說,那些跟蹤他們的人自裁用的毒。
淩芷說過,這毒藥的效力隻有一個月左右。其實這件事就相當于告訴了淩信,當時那個善毒的人,他就在他們身邊!
許都與沁春城相隔千裡,做了藥送去來回就要一個月,不可行。
隻有制毒者在沁春城,他們才能掌控全局。
跟蹤他們的那兩個人,還有後來在刺史府在獄裡送飯菜的那個隐藏身形的内官,最後都死于毒。
這兩件事,前後間隔的時間不短。
當時淩信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原來北寰言已經想明白了!
他很早就察覺,這事跟禦醫院醫正劉謙有關系!當時北寰言在假其山的府上得了頭疾,也是因為劉醫正在那的緣故。
見淩信頓悟,北寰言繼續往下說:“要想到劉醫正其實一點都不難。從先帝開始,劉謙就在禦醫院任職。月姨也說過先帝的頭疾很可能是中毒引起的。”
北寰言看向淩信:“你不是看過先帝的醫案?那是先帝繼位以後才逐漸開始有的頭疾的症狀。
“你說引起我頭疾的是曼陀羅與南境紅茶。
“而先帝的藥方中一直都有曼陀羅這味藥,這藥就是從劉醫正手上開出來的,淩芷看到以後還回來特地跟我感慨了劉醫正在醫術方面造詣之高。
“淩芷的師父本來就擅長用毒,可就算是薛燦也有他不熟悉的毒物。就更不要說其他連毒都沒接觸的醫師了。
“劉醫正這是光明正大地給先帝下毒。
“隻不過,我推測,能當藥引的茶,不一定非得是紅茶,隻要是茶香都能引出曼陀羅的毒性。
“而他們故意漏出這個毒方,就是為了讓你從宮外追查曼陀羅,從而布局,拉甯遠商号下水。”
縱尚贊許地望着北寰言,他這番推論,邏輯缜密,全都是見微知著。
從沁春城開始,縱尚就知道北寰言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樣風華的少年人,怎麼不讓人嫉妒呢?
他在他這般大的年紀,還在書塾裡讀書。
後來他幾次春闱不中,幾乎磨盡了他的傲氣。
北寰言是所有讀書人的夢。
縱尚有些唏噓:“不愧是當朝最年輕的宰輔,很多事,隻是稍稍想想就能想明白。”
得到縱尚的贊許,北寰言眼神卻更加陰沉:“劉謙是你的同黨。所以時家旁系那個也能畫出地下神道的天才,時尋的身子忽然有了問題也是中了劉謙專門為他配置的毒。”
縱尚不置可否。
北寰言緩緩把手攏在衣袖裡:“時尋用于治療的方子裡也有一味曼陀羅。其實從我開始查南境南澤王開始,就已經入了你們的局。從一開始,你們就把我身邊所有的人算計在内。神醫谷、甯遠商号、時家、黑市都是你們要一一拔除的對象,你們的最終目的是安王府?”
縱尚無聲地微笑,望着北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