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望着縱尚,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他隻是垂眸片刻,又擡起頭,盯着縱尚道:“你自己的事,不打算交代一下嗎?”
縱尚知道北寰言聰慧,能從細微之處窺見全局。
但是縱尚沒想到北寰言竟然這麼冷靜,冷靜得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北寰言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眼睛幽暗無比藏匿着一絲從地面反射的寒氣。
北寰言根本就不關心他對神醫谷設的局,他現在隻想問他,有關于他的一切。
北寰言見縱尚不說話,便緩緩道:“你不說,我幫你說。最開始,我從許都出去的消息,是劉醫正給你的。
“你們跟南雪串通好,讓其山假意稱病,這樣劉醫正就能奉旨名正言順地跟着景雀一起,與我前後腳到沁春城。
“但你們不知道的是進沁春城的日子是我故意選的。在我出發去沁春城之前,我就已經派藏息閣的人去全面調查了雛鳳樓。”
縱尚原本張狂的笑收斂了了許多。
北寰言故意選的時間,那就意味着北寰言從一開始就知道的,遠比他知道得多!
北寰言緩緩道:“我知道那一日雛鳳樓裡有活動。而你也不負衆望地故意設了一局來羁押我,确保雛鳳樓裡的所有人安全撤退。我在刺史府說穩婆、查穩婆,就是我懷疑你的開始。”
說到這,縱尚的呼吸變快,連他笑也變得收斂。
北寰言緩緩地闡述推論出來的事:“後來我去了左敬業的府上,發覺他宴請了許多朝廷重臣,獨獨缺了你的時候,我才覺得,這事有蹊跷。
“左敬業僞裝得那麼高明,你是從哪裡看出來他有問題,從而不跟他接觸的呢?
“即便是再愛惜自己的羽毛,也不可能片葉不沾身啊。更何況,他當時利用招攬官員的名目是我安王府舊部。
“即便是開國伯其山沒有這個能耐讓所有南境官員給他面子,安王府的面子卻是沒人敢不給。
“再有,如玉從雛鳳樓出來帶出來的那個名單,上面寫了很多南境官員的名字,唯獨沒有你縱尚的名字。
“如果這也是巧合,隻在你縱尚一個人身上巧合,那也真是太巧了。
“真正讓我确信你也參與這件事的是後來如玉的沉默。
“她在地牢裡,被人刺殺。被刺殺之前,還能跟我講條件。被刺殺了以後她就完全閉嘴了。
“我曾經無數次思考過,她嘴裡的那個馮郎是誰。如果那個馮郎真的負了她,她不應該閉口不言。為什麼東窗事發之後,有人要殺她,她卻一言不發。
“最開始,我其實并沒有想得特别透徹,直到我查出南雪,知道了南雪是被人挑唆。而沁春城背後還有一股力量作祟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或許如玉嘴裡的那個馮郎就是一個你。
“你在審問追查南雪謀反這件事上出力不小,因為你知道,她大勢已去。與其強行救她,不如把她當做墊腳石,直接一步登天。就連我都知道,若是把這件事報到朝廷,協助我主理此事的你必定高升。
“而如玉想的是永遠跟馮郎在一起,保馮郎仕途。那她就不能在這時候害馮郎。如玉想着自己落在我手上,你為了自保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救她出來。
“如玉就是知道你不敢不救她,這才閉口不言。畢竟隻要你位置升的夠高,一切皆有可能。”
縱尚斂了眼眸,靜靜地望着北寰言。
他不敢答話。
因為北寰言說的都是事實。
北寰言見他不說話,繼續道:“江南漕運沉船,是你故意捅出去的。那些下遊的漕幫的上峰是你。
“你早就知道江南漕運的事,那些漕幫的建立,生錢的渠道都是你給他們出的主意。
“因為從你在沁春城當刺史,知道南雪企圖謀反的事情之後,就一直在謀劃自己的仕途。
“柳家招漕工,在南境五洲大肆修建底下神道開始,你就已經想好了後面所有的布局。
“如果我沒有去南境巡查,查出南澤意圖謀反。
“南雪謀反赢了這一局,建得一城,你所得之多,不僅僅是做一城刺史。若是南雪敗了,大勢已去,你協助審查,就可借此在朝廷出人頭地。
“你才成上州刺史,短時間内繼續升遷,就還需要一件大事為你鋪路。
“江南漕運沉船案,就是你給自己鋪的路。你借江南漕運總督府貪墨之事,審出江南沿線的大量朝廷官員,連帶扯下工部侍郎池修城。
“許多年前你中了進士,使了關系讓吏部把你外放到沁春城曆練。從那時候開始,你們的複仇大計就已經開始。
“你們早就知道柳家滅門的真相,暗中救了柳夏,讓柳夏背負血海深仇在許都周圍苟活,尋找給柳家翻案的機會。
“柳夏是你們扳倒池修城最關鍵的一步。你們的本意是通過柳家的案子,扳倒池修城拿到工部左侍郎的位置,可郭學林的出現打亂了你們的計劃,而你卻從裡面看見了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縱尚徹底斂了笑意,神色凝重地盯着北寰言。
北寰言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們企圖讓事情回歸正軌的時候,發現我已經察覺柳夏這件事最終目的是為了讓你們中的某一個人,進入工部。
“我深夜拜訪郭府,你們猜到我此去郭府是與郭學林拟定接替工部人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