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寰言道:“前朝簡章記載,這是每逢國家遇見大難,死了太多人,就會建招靈台,超度亡靈。”
這話音落,兩人一起沉默了半晌,最後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招靈台!”
“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建招靈台!?”北寰舞有些不可思議。
但是事到如今,她隻能這麼想。
北寰言低聲道:“這麼看來,是我們想的太少了。他們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陛下建招靈台。南雪是他們的棄子……是他們能把招靈台成功建起來的棄子。就連最開始我們得到的沁春城雛鳳樓的消息,都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
這就對了。
那些連不起來的碎片終于在招靈台這裡連了起來。
最開始黑市得到沁春城消息說是有瘋了的南澤皇子。
沁春城黑市潛入南澤王宮調查,才發現南澤王城内慘無人寰的内亂。
後有些流言蜚語說南澤郡主帶着南澤王宮巨大财富出逃到沁春城。
黑市在城裡尋找南澤郡主,找到了雛鳳樓。
這才有了許景摯招北寰言進宮,說南境沁春城有問題。
給了他一個“王”的提示。
北寰言以為自己已經破局而出,找了最開始的那條線,沒想到還有一條更久遠的線索壓在上面。
柳夏的案子,江南漕運沉船案,都是為了幫助縱尚獲得工部左侍郎這個位置。
北寰言閉上眼,靠在車壁上,雙手攏在衣袖裡,從最開始慢慢回想細節。
“哥,”北寰舞目光落在馬車窗棂透出來的光影上,若有所思,“你說對方一定要建這招靈台,目的是什麼呢?”
北寰言搖頭,毫無頭緒。
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廢了那麼大功夫,一定有一個說法。
隻是那個說法他們還沒想到。
*
北寰舞離開邱州沒多久,時均白就能起床了。
他靠在床頭,眼睛一直望向西方。
家裡的下人們做事,都輕手輕腳的,生怕吵了時均白。
北寰舞與時均白告别的那日,時休與時夫人都在他們身後看着兩個孩子在雪裡相擁。
最後北寰舞一把推開時均白,轉身就走。
時均白沒追,暈倒在雪地裡。
時休說得對,他們時家人都是情種。
都長情。
時夫人怎麼會不知道呢,因為她自己的夫君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時均白醒了以後,沒有特别的情緒。
他隻是緩緩地把胳膊搭在額頭上,回想最近發生的事。
時夫人怕兒子看見她,就想起她反對他們在一起,不高興,就讓時休去給兒子送藥。
時休端着藥進來,時均白沒有動,好像丢了魂一樣。
時休把藥放在床頭,道:“北寰言來把北寰舞接走了。”
時均白還是沒動,不知道想聽還是不想聽。
時休撩起衣袍坐在時均白床邊,輕聲道:“你跟着他們一起的時間不短了,他們那種環境下,自身難保。她執意要跟你分開,也是因為有情……”
“爹爹……”時均白露在外面的嘴唇微動,“我知道。”
時休從來沒見過時均白這樣,他原本活潑的模樣,在北寰舞走了以後都被帶走了。
“你若是覺得在家難受,不如到處走走……”時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了,長歎一聲,“北寰雙子繼續往西,一定是西面還有事……他們家就是那樣的情況,我們不在朝裡,幫不了他們……”
“爹爹,”時均白輕聲道,“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時休立即閉嘴,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裡回歸一片寂靜。
時均白不想哭,可他忍不住。
他無法控制地開始抽泣,猛地翻身,把早已淚眼婆娑臉埋在被褥裡,不讓人聽見他的哭聲。
北寰舞走的那一天,大雪淹沒了他所有的感知。
他站在雪裡,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他在昏昏沉沉的睡夢裡一直奔跑。
狂風嘶吼,大雪紛飛。
他在那沒有盡頭的雪原中累得摔倒、爬起、再摔倒,如此往複,最後精疲力盡地被大雪覆蓋。
他追不上北寰舞,也看不見任何顔色。
這個夢無比漫長,長到他已經不知道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